电话中已是告诉春姨要带个同学来家里过年,春姨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孩,而且是个十分秀气的女孩,春姨瞧见了,自然是欢喜,在灶下烧火的婆婆也笑眯眯的。春姨忙招呼他们吃圆子,还拿出花生酥、芝麻糖等,他们吃了几枚,但因为成澄是第一次来,有些矜持,吃了几个就说好了。
春姨把楼上的房间都收拾好了,春姨和成澄住大房间,明缜住小房间。天气很冷,他们在房间跺着脚,“天这么冷,不如我们去凤凰山上的通灵寺玩玩吧。”明缜提议,成澄欣然应允。
通灵寺在凤凰山顶之上,凤凰山虽说不高,但山道崎岖难行,要爬上山顶也非易事,外面虽说有些冷,但也还好,阳光正浓,就是山上风有些大。
“到乡下来过年,你大概还不习惯吧?”明缜问。
“江州人不都是乡下的么?乡下风景好,也有趣。”
“到了加拿大后,不回来了吧?”
“不知道。”成澄摇摇头,晌午的阳光把她耳鬓的头发照得几近透明,她小巧的耳垂也红彤彤的,“也许还是会回来的吧。”
明缜捡起路边的石块扔到山下,“加拿大号称‘枫叶之国’,到那边后,给我寄一片枫叶吧。”
“你自己来捡吧。”成澄启齿一笑,牙齿上闪着琥珀色的光。
“我大概是去不了了。”明缜望着山下的田野、东北风、炊烟袅袅说,“这里有我的家人。”
“春姨是你姨吗?”
“不,她是我妈妈。同时,她也是玉秀的妈妈,玉秀没有福分,刚认了妈妈,还是走了。”明缜惆怅地望着山下一股青烟缓缓升起,升到半山腰时,又淡得看不见。“你知道吗?今年夏天,就在山下的那个小亭子里,我带梨月老师的女儿8岁的桐桐去桃花溪捕鱼,她说想喝冰镇汽水,我就去村子里买,要她呆在亭子里,回来时,她便不见了,后来才知道,她是被坏人奸杀了。”
“听说是白浪干的。”
“不知道。”明缜摇摇头,他想把成彬的事情说出来,想想也就没有说。“成澄,你到了加拿大后,会给我写信吗?”
“会的。”成澄把手背过去,认真地说。
“成澄,如果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犯过什么样的错误,你大概也不会理我的。”
“明缜,别开玩笑了,你会犯什么样的错误?”
“成澄,我把白浪在美国买的又被梨月老师没收的色情画报带回了家,我鬼迷心窍,那天,我带桐桐去桃花溪去抓鱼,却在小亭里猥亵了她,她吓得昏厥过去,后来,她醒了,说要喝冰镇汽水,我便去村里的小超市买。可是,我回来时,却找不到她了。”明缜含着泪说,“你会瞧不起吧。”
成澄摇摇头,“明缜,不要想太多了,书上不是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么,这算不了什么,你只要知错就改就好了。”她望着山脚下的人家在渐渐腾起的雾霭中影影绰绰,不禁凄恻一笑,“我也有个秘密,说了,怕你也会瞧不起我。”
摇摇头,明缜瞧见冬日正午的阳光在她的眸子中闪过一道虹。
“我一直被一个梦困扰,在梦中,一个强壮的男人玷辱了我。去年夏天时,一天放学,白校长要我去他办公室,我去时,他拿了一瓶冰镇的橙子汽水让我喝,渴了两口,就觉得头晕目眩,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晚上时,司机把我送回来。父母见我这样晚才回来,很是紧张。洗澡时,我确定我被玷污了,但我不敢声张,我没有证据,而且,一个姑娘家的清白比命还重要。这事情一直撂在我心里,根本没法忘记。这之后,白校长再叫我去他办公室,我都不去了。”她伏在一棵高大松树的粗糙树干上,“这样说,你会瞧不起我吧。”
“不会。”明缜望着天际一团昏黄不明的雾霾说。
“我们交换了一个秘密,这样,我们都轻松了。”成澄伸着懒腰说。
春节过后,成澄的签证下来了。到加拿大的飞机只能去上海坐,明缜送她去上海。火车站,正月十五还没过,但站前广场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这是花生酥和芝麻糖,你带着路上吃吧。”明缜把一包东西往成澄手里塞,“记得到了那边,给我写信啊。”
泪水漫上来,透过泪水,看东西并不真切,成澄竭力不让泪水落下来,她点点头,挥挥手,便穿过人群走向月台。
一开始,成澄的来信一个月一封,直到明缜考上江南理工学院,她的来信渐渐少了起来。后来,她说要于9月去纽约实习,是一家着名的投资银行,就在纽约有名的世贸大厦双子塔楼,没过多久,“911”事件发生。
自此,他和成澄便断了音讯。
在大三那年夏天,明缜听说白杨死了。那时,白杨刚刚被假释,他到东湖公园跑步,被一位环卫工人用竹竿捅死。凶手是一位大妈,据承办的警官介绍,大妈的孙子刚考上光明中学,两个月不到就被白浪霸凌,不肯上学,后来,大妈找到白杨,要求他帮忙解决,但白杨只是找保安将她撵走,她孙子后来不堪凌辱跳楼自杀了。
大四那年初夏,梨月带着一个小女孩来看明缜。那女孩和桐桐长得像极了,一看到这女孩,明缜的心便隐隐地刺痛。
“明缜,能告诉我那年夏天你到底对桐桐做过什么吗?”
缄默是省略号,省去了许多言语。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桐桐的仇都已经报了,无论你对她做过什么,我都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