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月老师。”明缜抬头看了一眼草地上那几株开着绚烂花朵的合欢树,“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回来买汽水,她便不见了。”
“我相信你……”
江南理工学院毕业后,因为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明缜被江州市政府录用,作为网管员,干了两年,升任网管中心主任。又干了几年,明缜辞职了,开了一家网络公司,专做教育培训。没过几年,他就在市中心买一套别墅,并把春姨接了过来,唯一遗憾的是,婆婆临死前也没有见到他娶妻生子。
三十好几的明缜,这些年,错过了许多姑娘,有些是好姑娘,有些是端庄贤淑的姑娘,有些是妙不可言的姑娘,但他心里住着成澄,因而一一错过。后来,便不再有人给他介绍姑娘。
秋雨夜。
随着全球变暖,秋天到江南的日期正在不断推后,11月后,差不多可以理解江南的秋天到了。
秋风飒飒,秋雨潇潇。寒意渐渐从窗口飘进来,让穿着毛衣的明缜心里不禁颤动了一下。他拿起一个铁盒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着成澄写给他的近百封信。他捡起一封,用指腹摩挲着,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加拿大的枫叶飘零和成澄的体香缭绕。
午夜,明缜打开电台。
“这里是江南音乐广播电台午夜情感节目——‘知心姐姐热线’,我是你们的老朋友,知心姐姐。”
“今天,我们收到一封来自美国明尼苏达州的邮件,写信的是一位来自中国的女子,信写得很美,我给大家读一读,但愿她信中提到的人也能听到我们的节目。”
“知心姐姐,你好:
我是一位来自江州城的女子,每当在异国他乡夜深人静时,我便无可救药地思念我的家乡。人们会说,思念家乡,可以回来啊,现在交通是多少方便,a380或是波音777只需一天便可到达家乡。
但是我却回不去,因为我是聋哑人,回去有诸多不便,而且,故乡除了一个我思念的人外确实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我是在光明中学还没有毕业就去的加拿大,那时,我还是个健全人,后来辗转去了美国,就是在这转来转去的过程,我失去了我全部的亲人。我的哥哥在夏天时要去安大略捕肥美的鲑鱼,安大略的那条小河是北美鲑鱼洄游产卵的必经之地,本来,并没有灰熊出没,不承想,那天,他就遇到了灰熊。我母亲在哥哥去世后,精神恍惚,有次,在苏必利尔湖环湖公路开车时,一走神,车就掉进了湖里,直到现在,车也没有打捞上来。
这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一个人承受。我认为加拿大是个不祥之地,便移民到了美国。我想,我们家的噩运会就此结束吧。
我在纽约一家投资银行找到了一份实习的工作,工作地点是在纽约的着名世贸中心双子塔楼,可是,我在那时工作还没有多久,‘911事件’便发生了。
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在‘911事件’中死去,但我的听力却受损严重,完全听不到声音,后来,在一个基金会资助下安装了人工耳蜗,但那次失败的手术不但没有恢复我的听力,还让我的听觉神经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害。
现在,我的工作是在明尼苏达州一家特殊教育学校给聋哑孩子教汉语。我想,也许我将客死异乡,可是我不想死在异乡,我不甘心,我的爱情还没有萌芽就要枯萎。在江州城,有一个我爱的人,也许他已忘记我们的承诺,也许他早已结婚,也许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提什么爱情都是轻薄的……
在遥远的美国祝你秋安……”
倘若此时不去美国,恐怕这一生便再也没有机会去了,明缜决定立即动身去美国。先从上海坐波音777到西雅图,再坐飞机到明尼阿波利斯,再坐大巴到popr镇。
popr镇是美国北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离苏必利尔湖很近,隐约可以听到湖水拍岸还有大鱼的呢喃,镇上以爱尔兰和苏格兰裔居多,镇子不大,就几条街道,镇上的人对外地人倒是挺热情,对中国人也是如此。
镇上的汽车旅馆倒是有几家,价钱也不贵,服务也还好,只是饭食不怎么样,难以下咽的全麦面包,味同嚼蜡的汉堡,平淡无味的沙丁鱼。相对于饭食上的不便,明缜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他更担心成澄是不是在这里,或是在这里,已是他人妇。
一大早,他便到镇上的警察局打听成澄的事情,“你说ay啊,她去旅游了,说要好几个月,她在镇上买了套小房子,钥匙放在邻居那里,我带你去吧。”一位大胡子警察热情地说。
“可以给我她的电话号码吗?”
“在她邻居那里。”
成澄的邻居是一位热情的老太太,总是笑着说话,嗓门很大,当弄清情况后说,“你叫什么名字?”
“明缜。”
“g—zhen--”老太太眼睛里放着光芒,“ay让我把钥匙交给一位来自中国的先生,就是你啦。”
这是一套典型的北美建筑,二层楼的砖混结构,二楼悬挑出一个阔大的平台,建了一间玻璃房,说悬挑其实不太恰当,说是延伸更妥帖些。玻璃房有北美独有鸢尾花还有黄水仙,从它们娇嫩的茎叶来看,应当不好侍弄,令人惊讶的是在一角居然有一株小小的腊梅,它的叶子几乎已经落尽了,但小小的淡黄色的花蕾还没有萌出,灰色的枝干上只是微微隆起花的前世梦。
干净整洁的卧室反映出主人明显是后现代主义的极简风格的,但极简风格并不意味着审美品位的降低,相反,通过分明的色彩层次给人一种华贵典雅之感,印象派绘画大师的作品也有几幅,大师们对光线明暗的细微捕捉、对色彩运用技艺之娴熟都让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