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左等右等不见他们点菜,便有些生气,用生硬的汉语说,“高档餐厅还有免费的艺伎表演。”
金枪鱼生鱼片、烤牛排、秋刀鱼、大酱汤、刺身、鳗鱼寿司,日本清酒,明缜还想来盘花生米,找遍菜单都没有找到,菜单打出来,是18000日元,还好,明缜把单买了,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对中学生来说,任何酒都不好喝。很快,成澄和长真就不喝清酒了,去喝餐厅免费的饮料,明缜喝了半瓶清酒,一种朦胧的虚无感浮了上来。这个夏天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的家没有了,爸爸死了,妈妈去了日本,红霞到底算不算妈妈,他也说不清,桐桐死了,白浪也死了,成澄和成彬就要去加拿大了,自己很快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你们知道少雅为什么要去英国留学吗?”长真问。
“为了满足她妈生前的遗愿和虚荣心吧。”明缜答道。
“也不完全是。”长真说,“我爸说她给送给成澄的树莓罐头里下了毒,结果把白浪妈妈给毒倒了,我爸说幸亏剂量不大,不然人就救不回来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成澄扳着她的肩膀问,“下的是什么毒?”
长真挣脱了她,“是砒霜吧。”
成澄有些心有余悸地呆在那里,明缜安慰道,“都过去了,也没有什么,估计是嫉妒你成了我们学校的玉女派掌门人,不是剂量小嘛,毒不死人的。”
他们就把菜吃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中心舞台上传来音乐声,艺伎表演开始了。
厚厚的粉底、日本明治时期高挽的发髻,如飞檐一样上翘的眉,低垂的眼睛辉光流转,鲜红的朱丹唇,曳地的日本和服,这是日本艺伎的通常打扮,若是跳集体舞,几乎是难以分辨。她们随着三弦琴和鼓点起舞,弹三弦琴的师傅大概是上了年纪,大晚上的还戴着一副把脸遮去大半的墨镜,三弦琴的音色并不美,有些滞涩,但节律却掌握得很好,总是比艺伎们要快半拍。
艺伎们的集体舞结束后,又上来一个艺伎,她小幅的莲步走得摇曳生姿,还未上场便有万种风情,中等身材下丰腴的腰身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她脸上的粉涂得更厚更白,眉倒不是飞檐眉,而是柳叶眉,并没有用多少眼霜,但长长的睫毛却营造出一帘幽梦的朦胧。这女子明缜在哪里见过,但一时竟无从想起。
“次は歌う「北国の春」。”主持人介绍说。
“应当是红霞吧,尽管她打扮成这个样子,但她的风韵气质还是没有变的。”明缜心想,但这女子一开口唱歌,明缜便觉得这不是红霞,这女子一口流利的日语,嗓音沙哑,有着独特的韵味。
艺伎下场后,是可以陪客人聊天喝酒的,不过是要收费的,这样的费用,餐厅并没有明码标价,不过客人大多给个2000日元,大方的也不过是5000日元。明缜让服务员把那个唱《北国之春》的女子叫过来,那女子叼着一根烟,发出呛人的味道,红红的唇膏沾在烟屁股上,她走过来的样子也不大讲究,大大咧咧的,刚一落座,便伸出手来,明缜便奉上2000日元,她接过,塞进胸衣里。她拿起明缜的酒杯,把一大杯清酒一饮而尽,“你是红霞吧?”明缜问。
“いいえ,彼女は死んだ。”她侧过脸去,看窗外浅草寺上闪烁的佛光,她乌七麻黑的眼睛里写着春潮带雨的诗句。
她起身,慢慢地走远,她停步朝这儿回望,渐渐消失在人潮之中。
从日本回来后,就快到春节了,学校已经放假,成彬和柳瑶已经去了加拿大,成澄因为签证的原因,得春节过后才能成行。
已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滴水成冰,明缜见成澄过年是一个人便邀请她去凤凰村过年,成澄见一个人过年也甚是无趣,便答应下来。
临近年关,凤凰村被欢乐和喜庆包裹着,村子里变化真大,家家户户都装上了中国电信的固定电话,开发区的征地也快要完成了,村民们对此都十分兴奋,到北京和上海打工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大家一致决定开春后不再外出打工了。
明缜和成澄走到村子里的小超市时,呆瓜正坐在板凳上两眼无神地晒太阳,听说他过门不到2个月的云南小媳妇跑了,家里花了几万元买媳妇,又大摆酒席,还给未出生的娃娃买了春夏秋冬四季套装,娃娃妈妈跑了,估计套装也用不上了。呆瓜父母整天哀声叹气,他只好在村子里四处游荡。
瞅见明缜过来,呆瓜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又瞧见成澄在超市买了东西过来,呆瓜一下子来了精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黄山”烟,弹出一支,递给明缜,“明缜,你女朋友啊?”明缜瞅瞅成澄,但见她脸上嫣然飞出一机红霞,“呆瓜,别瞎说,我哪那个福气啊?”
“明缜——哥——”呆瓜涎着脸说,“让你女朋友给我也介绍个姑娘吧。”
看样子不答应是走不了的,“好,呆瓜,我们先回家,介绍姑娘的事情,慢慢来好吧。”
经过桐桐奶奶家时,她们家院门紧锁,二楼没有关好的窗户在北风中“哐当”声,用瓦铺就的屋脊上生出许多已经顶枯败的鼠尾草,一株椿树上挂满了已是枯干的丝瓜,这些枯干的丝瓜的果实变成了网状的海绵结构,婆婆说过刷碗最好不过了。
萧瑟的感觉让明缜心情颇为沉重。
厨房里正在炸圆子,炸圆子是江州人过年的风俗,圆子用糯米饭、肉、生姜、葱花、盐等搅拌均匀,放入滚沸的油锅里,析去圆子里的水分,再把表面煎炸成金黄泛紫即可。以前,明缜在凤凰村过年的时候,春姨家的条件不大好,圆子中的肉自然比较稀少,圆子也几乎可以称是“糯米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