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里的血丝也渐渐乌黑,很快扶光就意识到,或许这只是谢温烬用来消耗她的障碍。
扶光坠落在地,心脏又受到一记重创。
她瘫倒在地上,即便被捅穿心脏,可扶光却没有立即死去。
扶华临死前,将最后那一丝元力传入扶光的心脏,就像她为自己覆上保护的水汽一般。也因此,只要心脏没有破裂,哪怕受到重创,也能被治愈。
扶光瘫倒在地,原本流失的气力逐渐恢复,疼痛也开始减弱。
她不想,也不能将所有都浪费在这只异种身上。
但身体被麻痹难以动弹突然,扶光耳畔传来狼嚎声。
她连抬起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听见狼群的嘶吼声。坤灵星不止是人类居住的家园,她感觉到自己瘫软的身子被抱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哈我是动物之友吗?”黑色的猩猩抱起扶光,就像对待她的孩子一般往前跑。
连动物都知道,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即将毁灭。坤灵星就像一件有了破洞的衣服,只剩下她在缝缝补补。但是现在,又不止是她了。
如果自己的无法驱散毒素扶光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伸手拽了拽那只猩猩的毛,真像是在做梦一样。她不是什么动物公主,往日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动物。至少,她见到了以前一直想要亲眼看看的动物。
那只黑猩猩似乎理解了她,只将她平放在地上,退到了一旁。一只打洞的田鼠钻了出来,轻轻蹭了蹭侧着身子的扶光的鼻尖。
头顶盘旋的白鸽多么圣洁,或许应诀的异能,就是为了此刻。泥土筑成的高塔载着扶光向上,越是靠近,感受到的温度也就越高。
她听罗霄说过,通天的高塔最开始是人类修建想要去与神相见的工具。然而众神之主却施了法让人们说着不同的语言从而使得他们无法互相理解,也因此那座塔轰然倒塌。而现在这座用泥土筑成的高塔却能够直冲云霄,因为每一个坤灵星人都深爱着这片土地。
漫天的火光绕在扶光身旁,扶光周身覆上水汽,再用泥土将自己全部包裹,就像一个俑般。她要用所有的异能来穿过这条火路,直到找到谢温烬,同时,也不能耗光所有异能,以此来开启时空禁术。
扶光强撑着身子站起,她的身体依旧在风中摇摇晃晃,可却又坚挺如松。扶光俯瞰着塔下,火焰依旧肆虐在这片土地上,所到之处生灵涂炭。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坚韧。人类在宇宙中如此的渺小,甚至会被高等文明视为劣等种族。可他们从未被打败,被异种视如荒草又如何,荒草也能割破人的腿,野火烧尽后也依旧能复生。
所以,她要去终结这一切。
扶光攥紧刀,她每一步都在挑战人类身体的极限。她已经用尽了力气,在那只异种追上来的瞬间,抬起双腿跃入火中。
滚烫的高温很快逼得扶光彻底清醒,毒素也在这高温中被吞噬。然而,在进入火焰的一瞬间,谢温烬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
她顺着甬道滑下去,看见了在自己死去的那一刻,谢温烬绝望倾落的泪水。而那滴泪又封存着自己死后的十年里,谢温烬销声匿迹的那段时间,近乎疯魔的自残自伤。他甚至用术式麻痹自己,而那个幻境里,没有异种,没有仇恨。甚至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和她。在月亮湾相拥的爱侣,爱如潮水拍打在他们的身上。穿过那空花阳焰的梦境,扶光看见了谢温烬在尼德霍格的无数次禁闭里,颤抖着身躯在墙上写下她的名字。他用自己的血画出一个又一个太阳,因为扶光的寓意就是太阳。
在往下,是velsa小队的某一次执行任务,她累得直接在树下睡去。一枚落叶掉在她头顶,是他轻柔地拿掉那枚叶子。在微风中,谢温烬小心翼翼地半跪下来,故作深沉地问:“扶光,你愿意嫁给我吗?”
然后,他又捏着嗓子说道:“好呀好呀。”
火焰将第一层泥土烘烤殆尽,水汽即便能保护扶光的身体,但也在高温下灼烧了她的肌肤,留下一道道烙印。扶光咬着牙,又用木元素覆盖全身。水木相互滋养,她继续下坠,看见年幼的谢温烬被绑在手术台上,花花绿绿的注射剂,还有用刀刻下的编号。关在猪圈里被侵犯的稚童,和被猪啃食皮肉时发出的惨叫。
她以为的尽头,是现在。然而谢温烬的尽头,却是与扶光的初遇。
他从不将苦难视为尽头,因为苦难是无穷无尽的。而他真正的尽头,是与她的初遇。最美好的那一刻,却是尽头。
扶光双眸张大,灼烧肌肤的火焰带走了她所有的防护,她不断地下坠,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在上升,还是下坠。然而在看见谢温烬的一刹那,周身的火焰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扶光所忌惮的火焰,却是用谢温烬所有记忆筑成的甬道。她在忍受着火焰带来痛苦,可那却是他一生接踵而来的痛苦。扶光没有一丝犹豫地向谢温烬挥出刀,声嘶力竭。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消你的罪孽了吗?你以为你可以逃脱一死吗?凭什么你受了这样大的痛苦,也要给别人带来痛苦。
凭什么?
凭什么?
你以为我会再次心疼你这个恶鬼吗?
扶光咬牙切齿地念道:“水断溪”
她忽然吸了一口气,肺里像是充斥着无数刀片一样,扶光突然就终止了这个术式。谢温烬轻轻地阖上眼睛向她伸开手,久违地露出发自内心的,解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