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惜,她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死了的人。
她的尸体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腐烂了,说不定都长虫子了。冲洗干净出来后,江芝正端着一碗鸡汤朝餐桌来。小扶光和她说了,江芝的眼睛已经很难看清了,但好在对家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所以走起路来也没有磕磕绊绊。
扶光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注视着江芝,实际上这间屋子的构造和布局都是来自于她还在拉普罗斯时和雷曼同居的宿舍。她在潜意识里为自己构建了一个比较美好的世界。虽然还算不上美好,因为她到现在都无法想像父母的模样,毕竟从出生起扶光便没有见过他们。
江芝的头发雪白如瀑,岁月从不败美人,纵然脸上的皱纹很深,可江芝的眼睛还是很美丽。扶光静静地凝视着江芝,她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被遗忘。在她想不起来阿奶的声音的夜晚,她少见地崩溃大哭。那时候雷曼也还在身旁安慰她。
扶光的眼神就像柔和的水一点一点吞没江芝,恨不能将她烙印在心底。江芝虽然接近看不见了,但还是能准确地分辨出扶光的位置。她踱步朝向她,一边解着围裙一边说:“阿光,快来吃饭啦。”
扶光倒吸了一口气,随后咬住自己的下唇。她露出一个微笑,回应道:“好。”
声音温柔的就像一池波澜不惊的春水。
“真可惜,阿奶瞧不见阿光长大的样子。”
一旁的小扶光咬着筷子说道:“谁说的,等我以后有出息了,就带阿奶去治眼睛,那样阿奶就能看见我长大的样子了。”
江芝微微颔首,又转对扶光说:“虽然阿奶很想你,但是也不希望你那么快来见我。”
周围的场景一点一点地变黑,世界的声音又一次出现:“还差一点,这里残留的意识已经全部找完了,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扶光喊停了世界,“等一会。”
眼里丝丝缕缕的眷恋浮了上来,她开口才发觉自己已经哑声:“阿奶,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江芝还保持着刚刚面对她的姿势,“只有做好死亡的觉悟,才能有活着的资格。”
但这句话不是江芝说的,是她自己的声音。
“杀了他结束一切吧,扶光。要让他们死得其所,要让活着的人不再痛苦,也要让自己别再惶恐。”
“因为是你自己说的,要去当一次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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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要的角色出场了,和阿光会有很多对手戏。
人间月
所有的一切分崩离析时,那些碎片也渐渐变成颗粒洒落,就像是下了一场雪。扶光霍然看向身前那轮悬月,就像有人将一块镜子挂了上去。
比起月亮,扶光要更喜欢太阳一些。月亮太过清冷,照得人心发慌。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不知何时布满了淋漓的鲜血。扶光倒吸一口凉气,想要快些向前走时双脚反倒罢了工。扶光一低头才发现无数只腐烂可见骨的手正紧紧地抓着她的脚踝。
仿佛在说,凭什么你这样的人也能有重来的机会。原本蔚蓝的晶核逐渐黯淡,就像是被吞噬般。扶光看不见,但晶核里的黑暗正不断地扩大再扩大,世界双眸一眯,扬起的唇畔恰到好处,显得他更像一只狐狸。他是以意识体的形式寄生在扶光体内,也是唯一能触碰到那枚晶核的人。
世界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晶核时原本黯淡的晶核突然散出光亮,他低呼一声收回手,原本细腻的手被烫的溃烂可见血肉。世界眼里划过一丝暗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污染的还不够啊,还会有自主的防御机制。”
不过嘛,也要不了多久了。人类之所以会落到今天的下场,除却贪欲,便是败在情感上。像他们这样没有情感的高等生物,才能够掌控一切。如果他拥有一个强大又没有感情的傀儡,那成为异种王指日可待。
扶光的溃败是必然的,正因为被亲近之人杀死心有不甘才会让他有机会留住她的一念残魂。世界眼尾漾着笑意,只要等到扶光收集完所有的残留意识,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将她炼化成傀儡为自己所用了。
在扶光发愣时世界早已有了千百个想法,她用力地抬了抬腿,无奈还是挣脱不开。“行行好,松开手吧。”她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眼见悬月将被黑暗遮盖,扶光更是心急如焚。
蓝色的丝线倏忽间形成了一把短小的匕首,扶光有些为难,因为她死去的人太多,因为轻信谢温烬和自以为是,让多少人白白送了性命。在她想要砍断那些手时,一阵凉风袭过。那是阿扬救下的小女孩,她只顾着自己,到最后甚至不知道那孩子的生死。
她手里抱着脏兮兮的小熊布偶,泫然欲泣地与扶光对望。“为什么一定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稚嫩的童声还有几分抽泣,“我和奶奶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那声音直击心灵,扶光险些被绕进去。她如梦初醒地环顾四周,哪还有什么小孩。只是那些血淋淋的手还紧抓着自己不放,扶光咬着后槽牙一狠心劈了下去,砍断手臂的感觉是那样真实,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味蕾,扶光硬是将那些涌上喉咙的酸水强行咽下去,结果反倒让自己的胃更加遭罪。
“呕——”她什么都没吃,吐出来的也只有酸水。整个人因为呕吐颤栗着,双眼不知不觉就蒙上了一层雾。
她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倒霉啊。
扶光擦拭着嘴角的酸水将腿抽了出来,月华如水照在她后背,再回身时人间的月亮便烙印在她的心上,月光仿佛要将心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