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是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不知道是保留得多还是改变更甚。季忆几乎是以不怎么认真的态度扫视四周,囫囵中庆幸于变化得不至于有太大出路,季忆将这种近于冒失的心情理解为近乡情怯。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已经震动了有一会儿了,季忆这才接起,点击绿色按钮前将手机与耳朵隔开了一定的距离。
“小忆,你到哪儿了?!我这老板又给我排了点活儿!我得晚点到!把我当牛马使劲呢……”
季忆的预判是正确的,谭琳的高分贝着实让人退避三舍。在国外俩人没少煲电话粥,虽说季忆一般采取的是直接放在一边,但是也存在少有的失误。
作为一个淡人,季忆少有的情感需求已经在出国前消耗殆尽了,所以在经历手机丢失后也没有找回联系人的想法,但不知道怎么还是被谭琳联系上了,俩人在八年级间有过少有几次会面也是季忆始料未及的。
没有充足的概率加持,就不要提供选择性,这是季忆的准则之一。不过…好在,她真的回来了,不算辜负。
季忆回复道:“好,我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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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邀约人不止谭琳一人,许汐早早地就席了。两人刚见先是默不作声,继而给赠予了双方一个安抚的拥抱。
再观,是浮华散尽下的沉淀,再想,是由内向外下的明媚。好像,季忆还是临宜一中那个好学生,许汐也还是那个转班艺术生。
许汐先挑起话题,“过的怎么样?”
季忆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定义这个“怎么样”,她总是没办法把握好这个度。她应该回答什么呢?我学业有成有份好的工作,但是我辞职了现在一无所有;我妈妈再婚了,所以我又没人要了……
好像每个回答都不适用于这个场景,但是无论回答什么都觉得一定能唤起我们之间的熟悉感。季忆退怯了,她没有选择其中任何一条,只是说;“我挺好的,只是有点想念这边。”
是这边,不是这里,你知道的,我想念的从来都是那年的临宜。
季忆知道许汐曾经是怪过她的,或许是怪她的一意孤行又或者是怪她的不告而别,季忆不擅长询问,所以她没有问。命题答案是长达八年的空白,但是现在她明白所有的所有都终结于先前的那个拥抱。
等谭琳到齐,三人就开始狂吃海喝,跨过了成年人这条界,好像很多条条框框都消失不见。三个人面对面的赤诚胜过千万次名利场的附和,抛去附庸风雅此刻每个人都是说书人。得意与失意,勇敢与退却,踌躇又或者坚定,诸多构成了我们的故事。意醉迷离之下,季忆好像听见了江述的名字。真好呢,还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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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季忆行李还寄放在酒店,所以她拒绝了谭琳的邀约,这是表面意义而言。更深层次的,作为回国的第一个夜晚与一个充满回忆感的人待在一起很容易陷入回忆的漩涡,季忆讨厌失态。
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纷纷下起的小雪,与城市的霓虹灯交相辉映,闪着细细闪闪的光,行人吞吐的呼吸与冰冷的空气相接触形成一道白雾。
记忆里的某个节点与此景相呼应,季忆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师傅,麻烦就在这停下。”
师傅看着这眼巴巴看着雪的孩子,像是个没见过雪的,笑呵呵地说:“可以去春台公园,那雪景好。”
季忆点点头以表谢意没有解释的意思。
季忆没有撑伞,零零星星的雪花朵儿们落在她的发丝飘在她的衣角,连眼中都晕染上一股雪色,苏北的雪开始容纳这个来自远方的人。季忆沿着人行道一路向前,雪已经渐渐的消散了,路边只剩下一些残留的雪痕。一阵兴奋劲过后,腹内的酒开始发酵,动作开始懒散意识开始昏沉,经验之谈是醉酒的前兆。
季忆正打算点开叫车软件时,忽然被一个人叫得晃了神,他说:“季忆?”
季忆捏了捏口袋里的第1000个水果糖袋子,我的愿望好像真的实现了。
风吹麦浪云卷半夏
季忆曾想过会是怎样惊涛拍岸的相遇才值得这长达八年的期望累计,但是不是这样的,就是在一个稀疏平常日子里。
遇见就遇见了,相爱就相爱了,所有的儒文礼节在会面时碎落了一地,季忆奔向前紧紧的拥抱了前面的这个大男孩,倏地好像冬迎了春。
江述低语:“欢迎回来。”
事物的进展像是开了个高倍速,等季忆晃过神来已经到了江述的公寓。
明明是一样方方正正的房间,明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物件,沾染上了那个人的气息就显得很是可爱。
江述递给了季忆一双浅色棉拖,是毛茸茸的样式,踩起来软软的很暖和。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以至于让人差点忽略这是一个单身男子的独身公寓怎么会出现一双女士拖鞋。季忆恍惚了一阵,才意识到好像自己并没有取得江述同意拥抱,自己好像也没有确认过江述是不是有了新的喜欢的人。
季忆想了很多,但她还是穿着这双鞋进去了,如果可以她希望江述可以重新选择一下,适当修改一下选择伴侣的基准。季忆觉得自己很可恶,但是没关系,恶劣本性难改,她就是要拥有毫无保留的全部,她就要。
正筹划着,就被一只圆圆滚滚的活物撞了一下,拨散了心绪。季忆蹲下身,提起这只团子的脖子,两人大眼瞪小眼,捻了捻留了一手的毛。
江述一出来就看见了一人一猫相互挑衅的画面,“别欺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