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聿问了嘴:“看马遛弯这么高兴?”
程澍礼发自内心地微扬下颚:“高兴。”
这一下给李多聿逗笑了,但是心里却无比舒坦,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明显感觉程澍礼整个人跟前几年的状态不一样了,从棋山回来那会儿他跟丢了魂一样,而现在,一眼看上去是活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愿意注册微博账号了。
这一举动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景祎微博的主页访问量呈直线上升,程澍礼一整个是拿她的微博当旅游路书来使。
李多聿扶下墨镜,看向策马扬鞭英姿飒爽的景祎,问程澍礼:“下个地儿想去哪儿啊?”
程澍礼故意放慢语气:“下个地儿想去哪儿?”
这话在别人听来是重复,但是落在棠又又耳朵里却是问题,她从马上直起身子,胡乱一指山那头,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想去内蒙,吃烤全羊!”
程澍礼接着就跟李多聿说:“去内蒙吧,尝尝那边的羊羔子。”
李多聿回他:“你这生活挺潇洒啊。”
程澍礼但笑不语。
棠又又回来之后,程澍礼不再终日泡在实验室里,而是按照正常时间教学研究,但一如既往地推却不必要的社交应酬。
多出来的时间他要留给自己和棠又又,回归正常生活,四处看看大好河山,所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去过了青岛、潮汕和浏阳。
对此钟主任并无意见。
或者说已经不觉得这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因为如今她和程澍礼之间的矛盾,早已从是否留驻北京的地域性问题,转移到程澍礼宣布不婚主义的个人生活哲学问题。
想到这个,李多聿问:“讲真的,你不结婚也不恋爱,真的不会孤独吗?”
“一点也不。”程澍礼温和道,“我有一匹马,六条狗。”还有个棠又又,他在心里这样说。
程澍礼戴着墨镜,李多聿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依然能从半张侧脸分辨出他的坚决。
“行。”李多聿转过头,笑着望向远山璀璨的云霞,“山河辽阔,值得走走。”
漫山遍野的黄昏里,棠又又悠然地依偎在马背上,听着大马轻快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身体随之一颠一颠,感觉好像在被一股浪轻轻推着。
她倍感幸福地笑了出来。
山河辽阔,她好爱这片土地。
五十六年后,海棠花落的季节,着名气象学家程澍礼被好友发现在家中逝世。
这位享誉国内外备受尊崇的气象学泰斗,终生未婚,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将全部的热情和生命投注在他所热爱的气象事业,传递新知,连接天地,真正做到了为科学奉献一生。
而面对死亡,他也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淡然和洒脱。
程澍礼似乎早已接受了这一天的到来,自己亲手收拾好一切,静静地躺在床上,在他最后的表情里,人们看不到一丝痛苦和挣扎,只有平静,从容,和一种了无遗憾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