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撑着意识,魔域越发近了,满身血腥的贺卿宣自然也吸引来了一些低等妖兽,对腐肉脓血感兴趣的也就这些低等的家伙了。
它们对着这还会移动的腐肉虎视眈眈,却也有那么些忌惮于应寒衣身上的气息,索性跟在两人的身后,等到他们死亡的时候,好一拥而上。
贺卿宣身上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乌鸦扑动着翅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即将到嘴的肉,妖兽口中腥臭的涎水滴下一滴又一滴。
两位大能即将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且还是这些他们以往看不上眼的眼神。
这是一个谁听了都会觉得可笑的笑话。
艰难爬行二十里后,贺卿宣的脑袋垂了下去。
那张清隽漂亮的脸上沾上了不少血污尘土,还有几缕头发也黏在脸上,染上浓稠的血水,丑到不能再丑了。
应寒衣口中嫌弃,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生怕那呼吸真的完全消失了。
跃跃欲试的妖兽们见唯一会动弹的人不再动作后,开始靠近,跑得最快的是一只三阶双头狼,碧绿的眼眸中慢慢都是对鲜肉的垂涎。
狡猾的恶狼并没有对着刚刚还能动的贺卿宣下口,而是冲着应寒衣张开了它那张满是腥臭的嘴。
应寒衣轻轻笑了一声。
在恶狼锋利的牙齿即将咬断他的脖子时,一丝极细的魔气穿透了妖兽的心脏,鲜红的血液滋润着魔气,让那魔气染上了血红。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妖兽乌鸦一哄而散,那丝细弱的魔气却是快如闪电将它们全都穿透。
魔气终于变得粗壮凝实起来,看起来有几根头发丝加在一起的粗度了。
应寒衣毫不犹豫地将这魔气引入了贺卿宣体内,本来就该如此永久沉睡下去的人,突然咳嗽了一下,停下的心脏再一次跳动起来,这具身体唯一还活着的东西焕发生机。
救一个陌生人的贺卿宣十分愚蠢,而将那缕魔气渡给贺卿宣的应寒衣同样愚蠢。
他彻底地陷入昏迷。
贺卿宣挣扎着醒来,他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只凭着信念继续前行。
十里,五里,一里。
他的指甲尽数碎裂,膝盖手肘隐隐露出森森白骨,血肉模糊到如同刚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在终于抵达魔域,无数魔气向着他们涌来时,贺卿宣又一次吐出一口含着碎肉的血。
强弩之末终于不用再强撑。
本就微弱的魔气完全撑不住身体如此作死,它努力吸收着空气中的魔气,去缝补那破破烂烂的身体。
魔气从来没想过会有活人的身体烂成这样,或者该说这真的还是活人吗?
艰难修复的魔气到底是无能为力,就在它要放弃时,庞大如汪洋大海般的魔气涌入了这个身体。
能做到这一步的只能是它的主人——应寒衣。
黑发黑眸的男人自己都还满身病态却将能凝聚到的魔气尽数向着贺卿宣输送过去。
“你,不准死。”
“听到了吗?不准死!”
被缝补太多次的身体已到极限,哪是旁人能够轻易留下的,就算应寒衣为他输入源源不断的魔气,他也依旧开始失去生机,好不容易恢复微弱跳动的心脏也停止的跳动。
全灵之体绝无转鬼修的可能。
“本尊说了你不许死。”冷静的声音终于失态,他不顾腐臭,将手放在贺卿宣的心脏处,修复着那破烂身体。
强者大能能留下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但并不包括毫无生机的尸体。
贺卿宣身体腐烂的速度太快太快,破败的身体早就等着这么一天,不给人留半点起死回生的机会。
应寒衣的手紧紧捏成拳,刺破的掌心缓慢留下一点血迹。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对他舍身相救的人,他们也同样因他而死,可为何,为何这只见过两面的人,独独让他这般难受。
就好像……失去了极为珍贵的东西。
明明知道这人定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可应寒衣还是抬手放在了对方的鼻前,如预料一般没有半点呼吸。
他的手向来很稳,一剑斩妖魔时很稳,挖自己仙骨时同样很稳,独独现在有了那么点轻微的颤抖。
微不可察的抖动中,他的指尖抚摸上了对方的脸颊。
却又是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似乎就连皮肤都变得冰凉……
他低垂着眉眼,手上的动作极为小心,将那沾染上血污的发丝撩开,又把对方脸上的血污一点点清理干净,露出下面雪白的皮肤。
这真的是一张十分俊美好看的脸,这样的脸饶是在美人如云的玄天九州界也是稀缺品,前面还不如何觉得,现在当对方的眼眸完全合上,应寒衣才惊觉这张脸似乎与他记忆中的某魔头已是天壤之别,原本阴郁到让人瞧见都不舒服的眼眸,在死前分明是含着笑意的。
笑意融融,将春风都揉进了眼睛里,又偏偏透着点微弱的不舍与悲伤。
那个说要回家的人再也回不了家。
应寒衣觉得有那么些好笑,他也是真的笑了出来,“未来的他才是你喜欢的人,你有何必为了现在的我搭上性命,你瞧你永远地留在这了,未来的我不可能再等到你。”
死去的人还能听到吗?自然是不能的,可应寒衣却是首次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他对着人低声道:“蠢货,你现在不仅魂飞魄散了,也根本不可能去与你喜欢的那个人相知相识了,后悔吗?”
他嘲笑着某人的愚蠢,却也实在没办法真的置之事外。
至此,世间再多一想要复活已死之人的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