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谭被吓得抬头,这一抬头不好,没与面前的大学士对视,倒与御阶上的帝王对视了。
对上那双黑沉的凤眼,被恐惧折磨了半个时辰的魏谭哪里还禁受得住?当即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一瞬间,站在附近监考的官员拥了过来,把魏谭放在大殿中央,呼唤太医前来诊治。
卫景珩挑了挑眉,没想到魏谭心理承受能力如此之弱,竟然被他稍微吓一吓就晕倒了,不过正好,他也不想叫魏谭成为进士,便冷声道:“既然心智不坚,身体不佳,那便抬出去吧。”
科举考试是为了选拔心志坚定,身体康健的人为官,魏谭在殿试的时候晕倒显然不符合要求。
不过被抬出太和殿可就意味着这一次他不能获得进士功名,可留着同下一科贡士一起考试的先例也未曾有,那么只能让他再次参加春闱,这对晕倒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塌了一般。
就在内侍进来要魏谭抬走时,那位咳嗽提醒魏谭的大学士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求情道:
“许是老臣吓到了这位贡士,是老臣的不对,还请陛下开恩,允许太医救治后,让他继续考试。”
闻言,卫景珩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而后矜持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大学士的请求。
毕竟陛下也不好意思向大学士解释魏谭不是被他吓到的而是被自己吓到的。
在医术高超的太医救治下,魏谭很快醒来,可当众晕倒又给了他很大的心理阴影,这次他回到了桌前,便是连笔也拿不稳了,颤颤巍巍地在草稿纸上落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墨点。
看到纸上歪歪扭扭的字,魏谭的道心终于破碎。
他就那么呆愣地坐在椅子上,从正午到黄昏,小吏收取考生试卷时,收到了他这辈子见到的第一张空白的殿试试卷。
魏谭麻木地走出太和殿,出宫,回家。
第二日,北宁侯府二公子在殿试晕倒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第三日,北宁侯府传出二公子不吃不喝的消息。
第四日,殿试成绩公布的同时,一张空白的试卷也张贴在了榜上,上面只有魏谭最开始书写的籍贯姓名等字。
大晋第一位殿试交白卷的贡士诞生了。
第五日,魏家二公子疯了。
魏家夺爵,放风筝
北宁侯府邸中
侯夫人抱着自己的儿子痛哭不止,哀求着太医再给魏谭看看。
可太医也只是摇了摇头,摸着花白的胡子道:“夫人,这乃是心病,并非药可治。夫人还是多劝劝公子吧。”
这大晋科史上第一位交白卷的也算是青史留名了,就是留的不是什么好名声。做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有脸面面对世人呢?
要是放在他身上,他恐怕也会疯了吧?
太医无奈退去,侯夫人哭着安慰他的小儿子,“谭儿,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就说给为娘听,别憋在心里啊。”
然而魏谭怎么敢说呢?怎么愿意说呢?所以他还是愣愣地盯着前方,双眼无神。
北宁侯从外面冲了进来,怨骂道:“都是这个臭小子,做出那样侮辱祖宗门楣的事情,疯了正好!你还心疼他做什么?”
靠在侯夫人怀里神情呆滞的魏谭依旧迷迷蒙蒙地浑身一颤,侯夫人见状更加心疼了。
“他是我的儿子,你不要骂他,他已经这样了,你还骂他做什么?”
这句话让北宁侯浑身的气势也弱了下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捂着眼睛也是老泪纵横。
“如果就是丢面子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陛下还会不会将罪于咱们侯府啊……”
这在殿试上交白卷是否会被定为藐视皇威,不敬科举这些罪名?
这随便一条都够他们魏家喝一壶的了。更何况还有有与魏家不对付的人上书让陛下治罪呢?
一语成谶(chèn)。
北宁侯很快就接到了诏书,除开魏谭殿试交白卷一事,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也被翻了出来,数罪并罚。
北宁侯府传了几代的爵位就这么无了,侯府自然也被一并收回,一些来历不明的钱财也被没收。
卫景珩本想像上一辈罚没魏家所有财产,但这辈子提早了五六年,有些手魏家还没来得及伸,于是罪证不够,只能罚的比上辈子轻一些,但也只是轻一些而已。
魏家最重视的爵位没有了,爵位俸禄自然也不会再发,从前巴结魏家的人无了,自然也不会再给他们送银子。
金吾卫一通查抄没收之后,魏家竟然只剩下了几间铺子,一个庄子的清白财产,对于他们一大家子而言,这属实太少了。
一朝从公侯跌落成普通百姓,这期间的落差谁能接受?
少夫人依旧觉得丢脸至极,带着一双儿女和嫁妆回了娘家。
魏大公子左右为难,最后只能咬牙留在家里,带着一大家子住到了城外的庄子上,一时半会是再不好意思回京城的。
一时间京城勋爵各个手都缩了回来,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只有虞明耀当日嘴角上扬,得意了一整日,自己真是厉害,只窥见了一点便果断带着女儿和离,他当初就觉得魏家好不了,现在这不就应验了?
愈想便愈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的如此正确,他虽然没有派人去庄子上探看,但陛下不在皇宫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他若是去插手反倒是犯了忌讳,就这样装作一切不知才是上上之策……
下属们看到他的脸色,脑子一转便也想通了,自家大人上个月刚和那魏家断绝姻亲关系,这个月魏家就倒台了,这是目光如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