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陆旋亲笔写下的一句话:“畜生就是畜生,还是阉了的听话乖巧。”
“唉!”孛哈库大掌一挥,将盒子拍翻在地,肉球滚落,愤怒到极致,发出几声发泄的怒吼。
身旁随侍义愤填膺:“将军,他那哪里是阉您的马,分明就是阉……”
“住口!”孛哈库吐出一句蛮语脏话,揪着他的领子,劈头盖脸几个耳光下去,那随侍当即口鼻出血,脸顷刻间红肿起来,几乎昏厥过去。
孛哈库眼中燃着怒火:“我一定要踏破边境,让他们付出代价!”
延熙六年,八月。
陆旋正式决定发兵收复怒城,布防的兵力随意调遣容易导致布防出现缺口,因此他做出决定,从别处调来增援。
收到他的信件,叙州总兵骆忠和组织起一支万余人的军队前来支援,由其中就包括由越泽女头人征日带领的四千罴兵。
按照陆旋的计划,兵分两路,一支队伍对战出城迎击的撒都海部,另派人攻上城墙,占据高处,形成两面合围之势。
增援的罴兵先一步抵达,撒都海部也做出了反应,派遣孛哈库带领两万人前去突袭,防止两支队伍汇合。
来自西南的罴兵立足未稳,孛哈库不想给他们重整营盘的机会,当即率领八千巴额真发起冲锋。
但出乎意料的是,巴额真连续冲杀三次,都未能冲破罴兵敌阵。在征日指挥下,罴兵训练有素,结队成阵,手中毒弩不断射出,战之不退。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尚且如此顽强抵抗,可见这支队伍之强悍。孛哈库只能率部撤退,但他们的进攻并未结束,当日黄昏,再度发起了第二轮进攻。
但这回他们并非是使用骑兵冲锋,而是火炮。
纵然意志顽强,到底是肉体凡胎,罴兵在火炮的冲击下阵型大乱,死伤无数。他们本就经过长途跋涉,此时又累又饿,终于支撑不住,溃散开来。
与此同时,受陆旋指挥前来支援的主将黄韫带领万余看着西南罴兵浴血奋战,却心中有所私念,驻足不前。与他同行的袁志急得不行,拼命催促,黄韫却不为所动。
现在战斗正激烈,贸然上前只会无端损失自己的兵丁,倒不如再等等,待双方分出强弱,再出击也不迟。
袁志再也不能忍受,宁愿背负不听从指挥的罪名,强行带领左翼部队冲入战局。
征日弩箭射尽,挥刀在敌军中拼杀,听到身边战士喊着援兵到了,却迟迟不见他们行动,口中嘶吼,双眼恨得几欲滴血。
鸠格目中一箭,差点掉落马下,但他死死抓着缰绳,用力将箭矢拔出,继续厮杀,浴血的模样望之骇人,敌军竟不敢靠近。
有限的火炮弹药用尽,这时候,才见一旁观战的黄韫才带兵投入到战场中,加速这场战斗的进程,生擒大将孛哈库。
四千余人的罴兵折损大半,即便如此,还得继续进军。
在这场奋战中,袁志身中数十刀,被抬回来时只剩了一口气。他口中吐着血,一口一口呛着血沫,大睁双目到处找寻陆旋的身影。
陆旋拨开人群,单膝跪在他身边,看清他现在的模样眉头紧锁,痛苦地闭上双眼。
袁志嘴角扯了扯:“将军……将军,我已经值了。我参军就是为了建功立业,跟了你,打了那么多场胜仗,先登、夺旗……咳、咳咳……陷阵、战将,能立的功我都立过了,这辈子,还剩什么?值了,值了,我死而无憾!”
“闭嘴!你给我活着,活下去!”陆旋又惊又怒,看着他体无完肤的身体无处下手,连搀扶一把都不能。
将重伤的袁志送往后方,陆旋心中怒火夹杂着恨意,带领军队攻势更猛。
另一路牵制了撒都海部,这使得陆旋带领的队伍得以顺利夺城,这场攻城战持续了两日,总算尘埃落定。
城中遭受压迫的汉人无不为朝廷军的到来欢呼雀跃,被蛮人占据多年,终有一日回到兖朝,是为归正人。
但陆旋心中没有丝毫喜悦。
罴兵损失惨重,他们都是一同长大的手足兄弟,陆旋送来的赏格与抚恤被抛到一边,在行辕外放声悲泣。
陆旋后槽牙几乎咬碎,眼眸深沉,面沉似铁。他一把抽出朝仪刀,冲出门外。
征日抱着失去一目,的丈夫,目之所及处,是将性命交付与她的族人。
他们为了疆土,千里迢迢前来增援,怎么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陆旋闯入黄韫府上,亲手斩下他的头颅,就这么拎在手中,一路滴着血,送到征日面前。
他没有任何言语,征日也无声注视着他。
强悍如许的女头人,想到自己一众族人兄弟手足,竟然因这样卑劣的小人而死,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耳边没有一个人说话,有的尽是哭声,形成另一种形态的死寂。
怒城收复的消息传回都城,陆旋的奏疏中大半是为西南援军请功的。皇帝的回复很快下来,赏赐绝不拖延,立即给将士们分发下去。
陆旋写给班贺的信中,提到了战事中敌方用到的火炮。
北蛮部的火铳、大炮,都是过往从朝廷军队手里缴获的。他们掳走的工匠、炮兵被重金收买,替他们操纵火炮,反过来攻击朝廷军队。
班贺明白他信里的潜台词,那位被掳走后杳无音讯的二师兄孟光卢,或许就是这些工匠中的一员。
可这样的话,班贺不愿看到,他死也不肯相信,二师兄会为撒都海部效力。
这样的辩白在信纸上是苍白无力的,这件事无需多虑,班贺向皇帝请旨,前往边境,愿亲自前往督造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