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长官饶命!”狱卒已经尿了裤子,抖索着求饶。
“凭什么你就能剥夺别人最重要的东西?只因为你有刀?”李诸将刀狠狠贴在对方的颈脖上,双眼血红,多年来堆积在胸口的怒火愤懑,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我杀了你!”若不是及时赶来的呼延烈阻止,他己暴怒地手起刀落砍下了对方的头颅。
“你清醒点!你要为了一个汉人杀自己的兄弟吗?”呼延烈拦住愤怒的李诸,冲狱卒说,“滚,赶紧滚!”
死里逃生的狱卒滚爬着逃走。
惨淡的月光落在稻草上,雷海清动了动,醒转过来,眼神却空洞如同被掏空了魂魄。
然后,他看见了李诸。
少年死气沉沉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神色变得悲哀而期待,像是身处绝望的人,想要看最后一眼星光。
“是你吗……”雷海清身上铁链哐当作响,受伤的十指在稻草上拖出斑驳惊心的血迹,他的眼底泛起了水光,剧烈的喘息声沉重惊心。李诸俯下身来扶住他,手竟然不稳。
对方的脸憔悴得可怕,身形也被酷刑折磨得形销骨立,但眼睛没有变,那是在残酷的地狱里仍然能望见星辰的眼睛,是十指尽折后耳畔仍然能聆听到的一缕琴音。
“这支筚篥……”雷海清用血迹斑斑的、残废的手,吃力地将那支筚篥举起来,“请你转交给我同伴,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李诸伸出手,将那染血的筚篥接过来。
有毒的碧玉在黑暗中莹莹生辉。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李诸的眼睛突然有些模糊,看不清谁欠谁更多:“我答应你,我会将东西交给你的同伴。”
还有什么如鲠在喉,李诸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告诉雷海清,这一瞬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会放他走。
四
接下来的几日,李诸打探清了狱中地形,拿到了牢狱钥匙,他甚至为雷海清准备好了包裹,里面装着乔装改扮的衣物与路上所需的钱。
可谁也想不到,在他准备动手的那一夜,变故陡生。
宫中灯火通明,刀剑出鞘,一名叫南蕲的梨园弟子逃逸。南蕲逃出城二十里,被呼延烈率领的军队追到,当场斩杀。在这名逃逸的梨园弟子身上,搜出了雷海清的羊角筚篥,以及……一张洛阳城防图。
原来,这才是雷海清求他转交筚篥给同伴的真正用意。
有了城防图,安禄山所有的战略部署和军事秘密都会暴露在唐军的视线中,唐军随时可以重夺洛阳。
曾经那一场酒醉,李诸醉眼朦胧地问雷海清:“恩人仇人,知己敌友,生死悲欢……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真假并不重要,”看上去柔弱的乐师眸子映着烛火,“人以众人待我,我以众人报之;人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少年的心,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