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鹤一真人欠了神鹿因果,便替他做了恶行。”
所以,周辛昂推他下悬崖是要他活,他不要师兄的仙骨也不要师兄的灵核。
陈时感到喉间微涩,想到了周辛昂与他初见时,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袖袍,喊师兄。
如今,世事如流水,他竟然觉得有些荒谬。
“所以你是认为,雪千山在东洲?”
“是。他的执念便是成神。”
“东洲神祈,他要屠神。”
神祈道终(正文完)
“少主,你当真决定了吗?”浮影俯身,小心翼翼观察少年的神色。
周辛昂忽地望向窗外的光线,烈日下,一切都欣欣向荣。他扬了扬唇角,忽地开口,“我又死不了。”
转移天惩,他还有师姐替他兜着。这般想着,少年阴郁的面上都多了几分明媚,他显然心情十分好,只是同浮影道,“神祈快到了。他会去的。”
“他不会甘心看神鹿的因果被补上。”
因为他恨,他便不能让半神飞升。
不多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圣子大人,神祈快开始了。”
是侍女在催了。东洲百年一见的神祈,半神失去的机缘,天地难一见的吉日。整个东洲都沉浸在喜气洋洋中,他们欢呼着,聚集在荒山之外,等待他们的半神降世。
或许说,是等待半神飞升。
神之飞升,福降于世,祈福之人可得神之馈赠,继而东洲会成为五洲之内灵力最为鼎盛的大洲,继而引来更多修士,兴许东洲不再颓败。
天象异变,天际边拓染上血红霞色,在荒山之内,一位上身为清俊男子,下身为鹿神的半神闭着眼等待着。他的面前此时悬着一枚巴掌大的沧珠,那神鹿撩开眼睫,眉目间却满是淡漠。
然而他面前的沧珠明灭,分明是颓败之象。
许久,他静默地抬头,望着天际不语。这时,鹤一真人进来了。
“明松半神。”鹤一真人望着这个五百年前便认识的半神,忽地生出几分陌生。只见明松半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准备的如何了?”
问的是神祈的事情。
“都已经准备好了。”
神祈会有众多修士与信徒前来荒山为半神祈福,如若半神得到一线仙缘,便可飞升。鹤一真人一面想着尘缘所到,自己的瓶颈应当就可以破了。
他本想再开口问明松半神,关于自己的尘缘一事是否化解,但明松只是厌倦地看了他一眼,“让我再看看我的孩子吧。”
鹤一真人拧眉,本想劝,神不应当无法丢下尘缘,但最终还是闭了嘴,将周辛昂带了进来。
这是周辛昂第二次见半神,第一次兴许是许多年前,那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首半鹿的怪异人是半神,只是出于惊觉,第一回觉得这人生的那般好看。
那人的鹿身踏着光到他的身前,眸光冷淡,却同他说,“叫我父亲。”
但仅仅一句,便是往后将近百年的圈禁。少年只是一个附庸,他只是一个错误,他是污点,哪怕半神再不喜他,最终却碍于尘缘让鹤一真人收他为弟子。
他对于这个半神更多的是怜悯,甚至于是可怜。但他没有说,他在报复。他在报复一个半神却眼睁睁看着他的娘亲被他真正的父亲手刃,他恨这个虚伪的半神。
他曾经称他为父亲,也唤他为半神,但在他心中,这个半神只是个倒霉的可怜可恨之人。他怨恨这人不是个纯粹的神,心中没有众生,只剩一条无情的修仙路。
但他只是笑了笑。周辛昂身上的天罚少了一半,他带着余寻音的尘缘,走到了这个世间的半神身前。
明松半神好似是十分欢喜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关于半神的气息,又望着他那张十分肖似他娘亲的脸微微出神。
“真像……”
那半神轻声呢喃,望着他的脸微微出神。周辛昂却觉得作呕,半神也不过是个虚伪的半神。所以,他不会成神。
他只是点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荒山。他没有再叫鹤一真人一句师父,也没有再叫一声半神。他走出去,任由日光落在他身上。他觉得轻盈,觉得自由。他微微一笑,出去不过百里,忽地一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朝他的脖颈一批。
少年后颈的皮肉薄薄一层,垂下的眼眸落在地上的影子时却无声勾了勾唇角。
陈时和沈卿池他们到东洲时,神祈只剩下几日不到。知晓周辛昂的想法时,他甚至暗吃一惊。少年望着他,一双眼眸漂亮得像一汪水,这让陈时想到了初见时的少年。
如今的周辛昂面上褪去了怯弱,反而多了几分坚毅,他笑着却也比任何人都决绝,“师兄,莫要劝我。”
“我不会死的。”
陈时的眼神暗了暗,最终只是说,“师兄和你师姐一直在。”
“莫怕。”
少年笑得像一枝颤颤巍巍的花儿,“自然是不怕的。”
余寻音进来就是这么个场面,她看着陈时和周辛昂,勾了勾唇角。“师兄。”
直到月色下,余寻音同陈时二人独处,余寻音忽地开口,“师兄,半神非神,鹤一真人也非真人。”
陈时回过头,拧眉,“为何?”
余寻音扭过头望向满是星河的天空,那些明亮的星空在天空忽闪,余寻音却觉得心口惴惴不安,“鹤一真人,他的尘报要到了。”
神祈时,他不会突破,而半神也不会成神。神祈的修士与信徒一旦发现他们的神再也无法成神时,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场面?
她嘲讽一笑,回头看陈时,“师兄为何要找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