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重剑也是,原本是被师尊勒令去学别的剑,少年却撒娇蛮横要了回来,转手就给了她。明明就是想送剑,说出来的话却那般讨厌——“我就不信你可以练好重剑。”
别人都说女子不适重剑,师兄宽慰,师弟却不一样,他说我不信你可以。但眉角眼梢分明写着,我师姐自然可以。
后来,他发现师弟被关在宗门,哪里也去不了。师尊也不是真的好,他漠视师弟的修为,只给人半条命,后来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又懒得教。
别家真传弟子各个都修为猛窜,可以下界出去看看世界,但她的师弟只能守着院子看光秃秃的枝丫,然后和她说,“师姐,山下的桃花是不是开了?”
其实山上山下都一样,只是少年太久没出去,他真的不知道,好似山下永远比山上好似的。
后来,她把小师弟带下山,默许他用了师兄的秘境,最后放心不下还是千里迢迢到了云水境附近去接她的师弟。
她怕那些吃人不眨眼的修士欺负她师弟。
许久,周辛昂终于笑了,他说,“师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活下去。”
东洲神祈,他要屠神。
虞渊之境破了之后已过半年,陈时同沈卿池在虞渊之中行至半年,每日都在虞渊之中修炼。溪风月这厢坐在桃树之上,撩开眼睫懒懒地看着他们,还时不时看着他们俩道,“这虞渊之中灵力绝顶,比起外面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们俩就好好在这等到他想起来吧。”
“否则这虞渊如何都出不去。”
陈时也没料到,这虞渊最终竟是无法强硬闯出去。
几月前。
“师父,为何这虞渊之境如何都无法出去?”
陈时拧眉,望着前方的桃林疑惑道。虞渊之境分明已经破了,几人却走出百里之后不一会儿又倒回了原地。溪风月急得狐狸尾巴都出来了,急得打转。
但好在他冥思苦想几番后,忽然记起来。这虞渊之中,需要打破所以幻境而后找回丢失记忆。可偏偏沈卿池受到苍生心反噬,如今记忆损坏,虞渊不认,即便他们中,陈时已经恢复记忆,但还是无法出去。
“再等等吧,你同他多修炼双莲化珠,不过半年应当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此后,他们便留在虞渊之下。
虞渊无论何时桃林都熠熠生辉,此时的天际昏暗,如同微亮的晨曦当中。每当沈卿池想起来一点,那天便亮一点。直到最后一缕晨光彻底落下,陈时吐出一口浊气,经脉霎时间点化竟然是突破了。
溪风月瞧了一眼,翻身落下,停留在桃林之间。那些纷飞的桃花此时竟然也十分亲昵地缠绕着陈时,纷纷将他围住。而沈卿池也被那些纷飞的花瓣围住。
天际一时翻转,继而坠入夜色之中。
千里桃林,此时灼灼,月色分明凉薄,落在他们身上却格外地温柔。
溪风月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望着被桃花围住的两人弯了眉眼,他轻轻抚着树干,垂下眼眸,许久才继续开口,“兴许是我们错了。”
错认了世间真情。有些东西兴许确实是需要遗忘,而他到底是忘记地太彻底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对于那个小散修究竟是爱多,还是感恩。只是人已成白骨,他缓缓闭上眼,设下一道禁忌,替中间人护法。
这些月光温柔落下,不过稍息,竟然是月妖出现了。
月妖如今弯了眉眼,纷纷扬扬的桃花落在他们身上,他缓缓开口,“世间人,多冷清。倒是头一回见,这样的人。”
月妖生于虞渊,他与虞渊相通,进入虞渊中的人的记忆,他都可以看清。他望着溪风月,好久才叹了口气,“到底是想明白了。”
爱与不爱,恨与不恨,其实都没有意义。
困于虞渊者,一响贪欢。梦中人,精华水月。可人总向往美梦,故而一梦千年,直到身死都没能醒来。
他忽地轻笑,轻轻一点,月光霎时间闪出微微的光亮。天已破晓,此后天明。前路坎坷,亦不回首。梦中人可忆,贪欢不贪梦。此后前程,光明去也。
纷纷扬扬的桃花落下,清池一月,那轮月色落下,天亮了。
月妖倚在桃树干上,望着破晓的天明,微微吟唱:“虞渊境,非梦非生。浸梦者迷途不返,此后独见皎月。”
紧接着,无数灵力入内,陈时感到堵塞的经脉渐渐通畅,他沉吟片刻,那些光点的灵力汇入,深渊的死气竟也慢慢缠绕出生机。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陈时竟而顿悟,天地之间,晓光之下,仅此两人。
死,非身死;生,非心生。
继而一道破境,他睁开眼,拉住了沈卿池的手。
沈卿池睁开眼,光落在他们身上,光在身上,未来在远方。而他的心上人在面前。他微微上前,看见那个天峰顶看到的一幕,他的爱人死在了南坞,此后天不见天明。
又或许,百年前他耗尽心血求了一剑,但最终忘记了一切,没见到他的爱人。
他们一直擦肩而过,兴许是差了些缘分,他垂下眼眸,见到最后一点生机钻入陈时的眉间,他忽地俯身稳在了青年的眉心。
陈时睁开眼,沈卿池一言不发地望着他。天渐渐亮了,桃花一点点残败,落在他们的脚下。
而后那棵硕大的桃树轰然崩塌,发出惊天声响——
“轰隆!”
“虞渊大泽,梦破也,境破之。”
月妖一跃而下,分明是个冷白的人物,踩在泥地上的步伐也是轻轻的。他悲悯地望着桃树之下那个小修士的骸骨,回首对上溪风月,“替他埋了尸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