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月亮了,漂亮的星星缀满了整片夜空,看起来像泡在桑葚汁里。由于行驶速度过快,这些星星折射出梦幻的光芒。
正当我沉浸在这种久违的美景中时,下一秒,这条船就跟跳楼机似的,直直降了下去!短时间的极大落差让我有种自己在玩蹦极的错觉,心脏都差点骤停了。
低头一瞅,原来这船已经到山脚了。
还好这条纸做的船坚固得很,驶得也很稳,一落下去,前边就是片开阔平坦地带。
没过多久,福林县就远远落在了身后。
周围的树木变得奇怪起来,都是些我认不出的品种,枝干颇为嶙峋,张牙舞爪的。上面一片叶子都没有,魑魅的黑影伫立在暗夜中,显出森森阴气。
那些树的枝头还栖着不少鸟,我们的小船驶过时,那些鸟就跟约定好了似的,齐刷刷从窝里飞出来,发出奇怪的叫声。尖锐而凄厉,带着些嘶哑般的质感,在上空三百六十度环绕,听着就像警告。
一边叫,那些鸟一边扑过来!
我得以看清它们的模样,通体黑色,连喙跟爪子都是黑的。还很尖,眼看就要径直抓下来,我拎起放在船上的背包,打算给它们来个几下。
然而,还没等我动手,那些黑鸟就像撞上什么似的。双翅展开,脑袋一烂,“咚”的一声坠入河里。
一只鸟落了下去,就有另一只接上。同伴的死亡分毫不能激起它们的恐惧,反而把它们养得更加狂暴,数不清的黑鸟围在小船周围,前仆后继袭来!
这条船应该是有道看不见的屏障,但这些鸟的进攻就跟疯了一样,让我不由得担心屏障会不会撞裂。恍惚间,我似乎能从它们凄厉的叫声中,听到轻微的咔嚓声。
黑色的羽毛几乎笼住了整条船身,勾勒出屏障的形状,半球形,刚好比我站起来高一点。那些黑鸟的尸体不断沿着圆弧坠入t河中,眨眼就被翻腾的波浪淹没。
我低头去看,发现河水不知何时变得浑浊了起来,那是种昏沉的黄色。像掺了大量沙土,在船下滚滚流淌。
敢情黄泉还真是黄色的。
与此同时,周围燃起青色的鬼火,星星点点从水面上浮起。
跟我先前在阴阳交界处见的不同,这些鬼火要大上许多,也要亮上许多。有火团落在岸边的树枝上,眨眼就烫出个洞来。
我感觉左边的衣服兜动了动,神树飞快蜷起自己的枝条,大声说:“啊啊啊啊我讨厌火!”
我跟它的交流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直接沟通,另外一种是在脑海中沟通。因为有学姐在,而我还不想让她发现我带了棵小植株,就在脑海中安慰神树:“没事,烧不到你的,下面还有很多水。”
除了它,那些黑鸟看起来也怕这些鬼火,扑棱着翅膀,不再跟上。
很快,黑羽褪去,我的视野又被茫茫白雾遮挡了。
就像刚到福林县那天的一样大,不过由于是在夜里,这场雾来得更为寂静。还没来得及反应,整条小船就被雾气包裹住了。
原来每次打开结界都会伴随大雾弥漫。
还有降温。
夜里温度本来就低了一大截,这场雾出现之后,周围更是凉得可以直接结冰了。
而且这种凉和先前那种凉还有点儿区别,先前那场雾带来的降温降得很均匀。这次的却不那么匀,像是个破了洞的屋子,四面八方钻进来冷气。就有点儿像先前风铃响的时候……招来的那些阴魂?
还是ps版。
意识到这点,我背脊一凉,不敢想象周围有多少鬼魂虎视眈眈望着自己,只清晰感受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冻了出来。
神树似乎能感应到我心中所想,重新从兜里探出脑袋,认认真真数起数来:“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够了闭嘴。”我打断它,又抬眼去看学姐的反应。
她换了个姿势,躺在船头,双眼阖上,睡得很安详。
我不由得震惊:“你这个年纪这个阶段,你睡得着觉???”
学姐竖起食指比在嘴前:“嘘,别闹。开结界耗费太多精力,累了,让我歇一会儿。”
刚刚注意力全在那些鸟身上,我都没留神她是怎么开的结界。
我正有点儿遗憾,学姐又开了口:“你师父给你的东西可以拿出来烧了。”
“烧了?”我都没顾得上纠正“师父”这个用词,狐疑地从背包里掏出封十八先前给我的黑袋子。当时她神神秘秘说以后总有用上的一天,但因为事情一串接一串,我一直没打开看过。
因为手冻得发僵,我花了好半天才成功解开上面那个系得很崎岖的蝴蝶结,眼睛差点被闪到——
里面装的居然是一堆金元宝???
学姐还是闭着眼,解释道:“黄泉路上孤魂野鬼太多了,给它们烧点纸,免得惦记。”
我搓了搓手,费力把那些个金元宝掏出来,问她:“为什么不烧那种大面额的冥币,十亿十亿地烧?那样不是更方便吗,还更多。”
学姐淡然开口:“那是假钞,烧过去的话,如果那边的鬼用了,会被抓的。”
我听着这些个名词,傻眼了:“假钞?被抓?难不成地府还有执法人员?”
“当然有,地府那可是正规公司,从古代就一直传下来的。不然那些恶鬼在地府里作乱,良民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地府里头还能做生意???”
学姐似乎被我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整烦了,说:“你等会儿自己进去看了就知道了,前面很快就是鬼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