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豆豆,裴豆豆。”
“我不喜欢吃豆豆,太硬了,咯牙。”
“……滚!”
后来祝静思才知道,裴豆豆是附近的流浪儿,他虽然也只有八岁,却比很多大人都有办法,有时候是在别人找不到的荒地里挖出红薯,有时候是捡到水边的鸟蛋,有时候是砸死石缝里的老鼠,有时候是富人施粥时抢来的烧饼或馒头,总之她虽然饥一顿饱一顿,却没有饿死。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爹娘?”这天,祝静思啃着青涩的小玉米棒子,天真不解地问。
“没想过。”裴豆豆突然发了脾气,“问那么多干什么?”
祝静思却没有生气,这一刻,她看到了小男孩破烂的衣衫,倔强梗着的颈脖,和瘦小孤独的背影。
她默默地走过去,把那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小玉米递到男孩的面前:“给你吃。我娘说,吃饱了就不难过了。”
男孩一把挥开她的手:“谁说我难过?”
那根玉米棒子滚落在地上,沾了灰。
一双胖乎乎的手臂突然从背后搂住他,温暖的拥抱就像春风叠成的小被子,结结实实覆盖在男孩身上——这真是个结实的拥抱啊,裴豆豆真的一点也不冷了。
两个孩子在夜里搂在一起互相取暖,像两只被抛弃在荒野的小动物。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烧饼吗?”裴豆豆饿着肚子望着星星问。
“为什么?”祝静思扭过头来看他。
“你的脸,有点像我以前养的一只猫。”
“……”
“它叫桑葚球,是只花猫,又大又胖。”
“……”
“我才不是大饼脸。”祝静思嘟起小嘴,有点好奇地问,“桑葚球它……它现在在哪里?”
“死了,被别的大孩子打死的。”裴豆豆说完这句话,很久没有说话。
桑葚球被打死的那一天,天上也有很多星星。此刻,仿佛天空中的繁星,有一颗是与男孩相依为命的大猫桑葚球飞升而成。
祝静思舔了舔嘴唇,她好饿:“我也养猫,我的猫它叫馒头,可是馒头它不爱吃馒头,爱吃鱼。”
“猫当然爱吃鱼,笨蛋。”裴豆豆白了她一眼。
可是这年头人都吃不到鱼,更何况猫呢?能活下去,就是这纷乱的饥荒年最奢侈的愿望。
瘟疫横行,祝静思一开始只是发现自己的胳膊上布满红点,后来渐渐烧得迷迷糊糊,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因为从没见过面的爹恍惚在远处朝她招手。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只觉得病痛都渐渐离自己远去,小小的身体也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