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曹若愚不满地嘀咕着,詹致淳安慰道:“他亦有难言之隐,你便体谅他一下,若有疑问,我来替他回答。”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曹若愚激动不已,马上又是那精力旺盛的活泼模样,孙夷则握着傅及的手,半开玩笑道:“看看你师弟。”
“我师弟怎么了?”傅及佯怒,孙夷则觉得他十分可爱,心下欢喜:“不愧是你师弟,都很招人喜欢。”
傅及轻轻地笑出了声。
此时,李闲也带着沈景越与芽儿赶来与众人会合。
天光徘徊,人影相依,纵是山河破碎,满目疮痍,也终是迎来风波平定,百废待兴的一天。
栾易山就在夜城之外,与其他人分别。
“前辈保重,若有需要,即可修书一封,传至临渊,我等必赶来相助。”孙夷则恭敬地向他行礼,几个小辈亦是拱手抱拳,可栾易山却一脸无所谓,指了指顾青怀里的那个剑匣:“我无事,倒是你们,应该好好想想,等纪灵均从里头出来,该怎么向她解释发生的一切吧。”
说完,他便将施未、燕知、历兰筝、詹致淳挨个儿打量了一遍,无言地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曹若愚摸了摸后脑勺:“是啊,该怎么向何长老说呢?她会不会承受不住啊?”
“先回临渊吧,路上我们再议。”
孙夷则说着,几人都表示赞同。
顾青抱着那剑匣,看向一边的燕知,对方也察觉到这人在看自己,瞥了一眼,问道:“有事?”
顾青欲言又止,想了又想,没能说出口。
孙夷则本想带尹晓棠回临渊疗伤,因为她昼夜奔驰,鞋底早就磨烂了,脚下全是大大小小的血泡,可尹晓棠却想跟栾易山一道回五柳山庄,婉言谢绝了他的邀请。孙夷则并未勉强,只和她说,若是到了地方,记得来信报个平安。
尹晓棠点了点头,答应了此事。
各奔东西。
栾易山不喜欢那么多人凑在一起,尤其还有那么多聒噪的小辈。他根本不想管纪灵均出来后,会不会大受打击,一蹶不振,也不想管惨遭重创的临渊能不能再次度过此次危机,更不想管今后这世道如何变迁。
他只想回到家中。
他知道,还有许多未尽的事宜,但如今孙雪华已回归临渊,有他在,万事应当顺利。
尹晓棠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话,忍着疼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就这么硬生生走回了明山城。在五柳山庄大门口,栾易山终于先开了口:“进去吧,陈彦那个白痴的房间里应该有伤药,自己找找,涂一涂。”
尹晓棠注视着他,有些局促地问:“栾前辈,明天你还会来吗?”
“来什么?”
“我想练弓,但庄上没人了,大管事说,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找您。”
栾易山没有回答,继续朝前走。尹晓棠就跟在后面,一声一声地叫着:“前辈,前辈,前辈——”
栾易山败下阵来:“明天我会来收拾一下遗物,给他们立一个衣冠冢。”
尹晓棠愣在原地。
北地多冷啊,她脚下踩着冰冷的地面,冷得她直发抖。
栾易山再没有回头。
他回到家中,见那草房子如旧,便走到那落了灰的石碑前,轻轻拂去那些尘埃,喃喃着:“阿姐,我回来了。”
他上了三炷香,磕了头,便从那衣冠冢内取出那幅八骏踏雪图,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冲在最前头,风华正茂,笑意盈盈的陈勉。
栾易山沉默地看了许久,而后才呢喃着:“小勉,我回来了。”
他说着,这才肯从马鞭的末端,万分谨慎地抽出一根晶莹的琴弦。
这才是真正的兰因琴弦。
栾易山握着它,缓缓走向屋内,将那八骏踏雪图挂在自己房内,又修书一封,将这琴弦寄去了临渊。
“剩下的事情,可就不归我管了。”
他感到无比的轻松。
做完这一切,栾易山开始打扫房屋和院落。
他家本就简朴,没多少陈设,他里里外外地整理清洁了一遍,也不过落日时分。接着,他沐浴更衣,擦干头发,重新梳好,并点了一盏明灯,挂在院前的那扇竹门上。
栾易山站在门外,手扶着虚掩的竹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着镇定地、不轻不重地说道——
“诸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