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耕想着年轻时意气风发去做生意的自己,笑着摇摇头,专心的投入自己面前的案子。
若能带回匾额,可保家中几十年营生家财无忧,他既被族中委以与官府交好的重任,又哪里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他面前放着的,也全都是提取了脚印,并且脚印是关键物证的案子卷宗。
这都是由大理寺专人负责,读过卷宗后,分门别类了的。
狄昭昭也没将这份邀请放在心上,坐进物证组后,他大略看了看周边坐着的人。
他身边坐着几个人,有方才周道耕介绍的孙学士、齐掌柜等人,隔壁是卷宗组,负责的是物证少,逻辑相对严谨,卷宗资料充分,嫌疑人就在固定范围内之类的案件。
能做到小有名气的人,行动力专注力都不差,此刻陆陆续续开始看身前的卷宗。
隔壁仲岳选了一本卷宗打开细读,不远处的周道耕也挑了面前的一份卷宗抽出里面拓下的脚印,他旁边的一位老人家连拆了五六封卷宗,似乎在挑选擅长的脚印,想来个开门红,还有看盒里骨头的、皱着眉写写画画的……
如此气氛带动下,连原本慢条斯理的人,都莫名有了紧张感,要泡茶的、要出恭的、要坐垫和椅子的……都纷纷加快了速度,迅速拿起了面前的卷宗。
生怕慢人一步。
要知道龙虎榜可还在前头悬着!
目前这种小组模式,主要还是看个人,但是最后小组前三的会分别奖励一个“正”、半个“正”还有一横一竖,换算来说,也就是加5分,3分,2分。
这刺激不可谓不大,要知道前面这么多天忙活下来,那些水平低一点的,或者运气差一点的人,说不定都找不到五条关键线索,破不了五桩案子。
但是取得小组第一的,竟然可以每人多一个“正”,这绝对是冲击龙虎榜首的极大助力。
这样的模式,也是促进小组内互助,若是有瞧不准的,相互帮帮忙,或者自己拿到了身边人擅长的,也别私藏。
眼前这场面,倒是恰好符合那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渐渐地,原本还寂静的衙署公房有了些细碎的声音,并不是说其嘈杂不专心,恰恰相反,这是逐渐有人进入办案状态的表现。
狄昭昭也挑中了眼前一个漂浮着圆乎乎蘑菇顶的大箱子,拿起箱子上的卷宗,正打算翻看,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正是隔壁组的仲岳,他低声提醒说:“你真不考虑换一组?按理说,看物证是效率最低的一个,如果真有很有价值的信息,早就被提取出来放到卷宗里了。”
仲岳此话其实非常有道理,也是作为前辈善意的提醒。
能被当做疑难案件送到大理寺的,最少也被人来回查了三五遍了。就好像一片沙滩,已经被人来回挖掘过好几次,你最后再带着铲子找到这片沙滩,那又能有多少收获?
“我先试试,指不定能看出些不同来。”狄昭昭笑笑,而后转头打开了卷宗和这个运输的大物证盒,专心看了起来。
没有太久,整间衙署公房就进入了安静又嘈杂的稳定状态,或交流、或询问、或喃喃自语、又或者皱着眉走来走去。
狄昭昭也是专注地看着卷宗,脑子理清案子大概发生了什么,又飞快确定着每一个物证的来由。
能被送来大理寺的案子和卷宗,基本符合两个特点,一是线索少、难以侦破,二是在当地产生了非常糟糕的影响。
那种小案子,譬如某家丢了一只猪,即使再难破,也是不会被选中送来的。只有让当地府衙感觉十分棘手,苦恼不已的案子,一次次投入了人力物力,却始终得不到结果的案子,才会被送来大理寺。
倒不是说其他小案子就没有价值,但人力有穷时,资源也有定数,而相比之下,积累的旧案显然是一个天文数字,只有适当的资源倾斜,才能让仅有的刑侦力量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尽管百姓丢了随身的钱袋、院子里养的鸡被偷,非常烦躁苦恼,但与有人持刀抢劫,频出血案相比,想必百姓还是更愿意选择消灭匪徒,保护在外出行平安的。
有穷的人力,无穷的案子,显然只能恶中选恶,凶中选凶,将各地县衙奋战许久无果,能请的人都请到了也没法解决的难啃硬骨头递上来。
这时候,狄昭昭也看完了卷宗,将目光落到染满血点花瓶上。
这个明显染了三道血渍的花瓶,显然是这桩案子被分到物证组原因之一。
三道血渍,分别是喷溅血渍,抛甩血渍,还有一小片流柱血迹。
俨然是位于“激战”中心的一个花瓶。
经过《砍人分析》的熏陶,各地衙役即使不能根据血迹得出有价值的内容,但起码知道这些血迹的珍贵,不会任由其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洗刷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