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只需要一个步营,就能有四万京营的效果,三千人的后勤补给和四万人的后勤,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以大明现在的积蓄,打三百年都没有问题。
而一个步营,就可以控制一个庞大的东吁,其回报是极为丰厚的。
禁暴丶戢兵丶保大丶定功丶安民丶和众丶丰财就是武德,即禁残除暴丶抑制战争丶保障安定丶巩固功业丶安定百姓丶调和诸国丶丰富财物。
但因为戎事过于昂贵,往往因为征战要穷兵黩武,而现在随着筹建和征伐成本的降低,大明军将充满武德!
「旧港总督府水师驻防两千人,两条五桅过洋船,二十条马船,一百条战座船,就可以控制整个爪哇丶半个婆罗洲,吕宋总督府一共就三千客兵,再加上林阿凤六千众,仅仅九千众,就可以控制吕宋丶宿务丶棉兰老岛,和部分的婆罗洲。」
戚继光十分郑重的说道:「而南洋的回报,不说其他,就是十二个铜镇,就已经赚回来了。」
不光是泰西西班牙的殖民经验,大明自己也有十四年的殖民经验了,只需要少量火枪兵,就可以控制广阔的领土,招募一些爪牙丶附庸,就能维持生产的有序稳定。
代价是土着丶倭奴的命。
十二个铜镇是吕宋总督府在吕宋统治的基石,其经济利益回报就是一年一千五百万斤的赤铜,这已经是极高的回报了,再加上种植园产出的菸草丶甘蔗丶棉花丶蕉麻丶橡胶丶红木等等,这就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沈鲤斟酌再三说道:「所以,戚帅的意思是,灭倭的成本并没有朝廷想像的那麽高昂?」
「是的,在没有见识到全火器线列阵的威力之前,我情感上当然迫切的希望灭倭,但理性考虑,过于昂贵的征伐成本,会打断大明再兴的进程,在这两个之间选择一个,我宁愿选择大明再兴,而不是灭倭。」戚继光非常明确的表示,他不喜欢动武,他更倾向于以战止战。
在戚继光的带领下,大明戎事战略,是没有进攻性的,而现在,随着筹建丶培养丶军备丶后勤丶统治成本的快速降低,大明军逐渐露出了进攻的獠牙。
戚继光想了想说道:「陛下给了一百五十万斤火药平定朝鲜倭寇,而现在看来,这一百五十万斤火药,恐怕灭倭都足够了。」
「那确实挺便宜的。」沈鲤稍微核算了下,眼前一亮,别说一百五十万斤火药,就是五百万斤,在征战的过程中,大明也能生产的出来,确实不贵,还能养工匠。
戚继光眼睛微眯,低声说道:「凭什麽日不落帝国的桂冠,他费利佩带得,陛下带不得!」
「说的也是,日不落帝国的桂冠,合该是我大明的,寇可往,我亦可往。」沈鲤是极端保守派,认同戚继光的想法。
当年波斯人有个万王之王的称号,都被唐高宗李治给夺了过来,大明天天说自己远迈汉唐,这世界的彼岸出现了一个日不落的称号,这就必须得拿过来。
当初黎牙实第一次觐见皇帝陛下,张居正就意识到,坏了,多了个要拿的称号,要拿不到,那皇帝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吗?拿不到,怎麽能称得上是远迈汉唐?
祖宗做得到,后世也得做得到,这越活越回去了,就是不孝子孙。
这就是保守派的基本逻辑:我不一定要比祖宗强,但我一定不能比祖宗弱。
戚继光作为大明大将军,奉国公,把日不落帝国称号拿回来这件事,本来就该他主持,但为了防止穷兵黩武,导致仅有的振武成果也丢了,这十几年来,戚继光一直保持着基本的克制。
现在随着成本降低,对于日不落帝国的归属,就要仔细讨论一下了。
沈鲤在开城逗留了整整十五天,一直等到五月中旬,他才离开了开城,在临津江乘船向着天津州而去,在这十五天的时间里,沈鲤问了很多很多朝鲜人,充分调查之后,回到了大明京堂。
「宗伯,咱们真的要上这本奏疏吗?」齐世臣面色凝重的看着写好的奏疏。
沈鲤颇为肯定的说道:「对,挨骂就挨骂吧,总不能咱们大明把倭寇赶跑了,让朝鲜王室得了便宜去。」
万历十四年五月末,沈鲤回到了京堂,在六月初三大朝会这天,沈鲤带着四位清流御史,来到了皇极殿上。
「臣沈鲤丶齐世臣丶王国丶魏允丶贞孙炜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鲤再拜,俯首说道:「臣幸不辱命,领圣命前往朝鲜遍访民情,其事一,臣从临津江乘船入海,大明军不仅收复了开城丶临津丶仁川,还控制了临津江两岸,随时可以进攻汉城;」
「其事二,大明军军容整齐,军纪严明,朝鲜人人交口称赞,皆言天兵;」
「其事三,辽东军兵妾室事,并非劫掠所获,并非强抢民女,还请陛下明鉴;」
「其事四,大军消耗粮草丶火药等物,臣已点检,并未瞒报,或者就地筹措补充,当地部分乡绅主动纳粟祈求天兵维持安定。」
戚继光奏闻的粮草消耗引起了户部的疑惑,打仗厉害也就罢了,大明京营是精锐,夸张的战损比是因为断代式的火器领先,这是大明对倭国实力上的碾压,这部分是可以理解的。
让朝中明公不太理解的是:京营消耗的粮草和火药不成比例,粮草的消耗有点太少了,这就引起了户部的疑虑。
在朝京营的粮草过于充足了。
沈鲤告诉大明明公,不是大明军在抢,而是朝鲜有馀粮的乡绅,纷纷拿出来给大明军,就跟那些妾室一样,不要不行,不要就是君父天兵何故忍心弃我而去。
连大明东南的势要豪右丶乡贤缙绅丶富商巨贾一听要打倭寇,纷纷慷慨解囊,战火蔓延的朝鲜,更是如此了。倭寇在朝鲜那是一点拟人的事儿都不干。
如果地狱只有十八层的话,那麽倭占区的朝鲜就在第十九层。
「今日朝鲜所发生的事儿,概括而言,便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沈鲤再拜,举起了奏疏,大声的说道:「陛下,朝鲜王室有诽谤大罪,废王李昖丶文武两班丶成均馆多次诽谤我大明,面对倭寇毫无作为,甚至背信弃义,违背自己诺言数次逃跑,致使战局一触即溃,相反,再给大明军泼脏水这件事上,朝鲜王室颠倒黑白丶指鹿为马,人神共弃!」
沈鲤是个士大夫,当他在皇极殿,说出人神共弃这四个字的时候,就是最严厉的指控,代表着他的怒气槽已经彻底满了。
「五位劳苦,免礼,沈宗伯的意思是,他们不抗倭,反倒是给大明军泼脏水?」朱翊钧拿起了奏疏,询问着沈鲤。
「然也,尤其是在大明开海以来,朝鲜王室明知道是倭寇劫掠袭扰,但总是用彦文张榜,认定是大明军所为,但在汉文张榜中,就是写的倭寇。」沈鲤站起来,从齐世臣手里拿过了七张榜文,呈送御前。
沈鲤就没见过这样的!一张榜文,两种文字,彦文和汉文,彦文说是汉人侵扰,汉文则是倭寇侵扰,这是张榜公告?朝鲜王不想干了,就当朝庶人吧!
「朝鲜百姓怎麽说?」朱翊钧不认识彦文,让礼部对七张榜文进行确认。
「做大明的藩属时,朝鲜什麽都有,倭寇来了,什麽都没有了,现在,天兵来了,又什麽都有了。」沈鲤站直了身子说道:「陛下,田土不会撒谎,从义州到平壤,春耕没有耽误,从平壤到开城,夏耕没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