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花五百文就买到罗纹宣纸,嗯……怎么说呢?感觉自己还挺赚的。
坊尾这间店,虽然进店的客人都还算满意,但开张好些时日,仍旧门可罗雀,几乎都是回头客。
这跟地段有关系。
这里并非热闹的街市,群赁而居的读书人,也没什么时间这里逛逛、那里看看,故而直到十月底,“宣纸”的客流量都不算太大,勉勉强强能回本。
入了十月,晚桂飘香。
显金坐在“宣”的二楼“上重天”洗盏泡茶。
方书生气势汹汹而来,在显金面前,这才淡了几分怒容,语声很急:“……贺老板!有人和您一样卖宣纸!”
显金拿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愕然:“噢?哪里来的宣纸商?”
“就在积庆坊的坊尾!品质明显没有‘宣’好!卖得虽便宜,却不是什么好货!店名就叫‘宣纸’!”方书生气鼓鼓地打抱不平:“必是哪个不要脸的商贾看您做得成功,便来蹭饭吃!”
不要脸的商贾贺老板听完,眸色难掩讶异,遂义正言辞道:“什么!天子脚下、皇城根下,竟有如此异事!”
显金正气凛然:“方郎君,您一定要在书生之间好好宣扬宣扬这间不要脸的店子!把它骂臭!骂到人人知晓!”
第380章深受感动(3000+)
方书生犹如听到号角的老兵,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出“宣”,还没走出二里地,心里盘算出三百个骂“宣纸”的花活儿。
一个方书生的力量是有限的,千百个方书生的力量是无穷的。
当一个人开始骂时,从众者便也跟着开始骂——虽然不知道在骂什么,但是骂一骂十年少,骂一骂舒筋活血,骂一骂气血充足,反正骂的又不是自己,出出气总是对身体有益的。
先是各大塾学里掀起了骂声,基本上都是骂“宣纸”铺子“跌份儿!”“学人精!”“价廉但物不美!”“拉低宣纸档次!”……紧跟着便传到了大街小巷——有些想跟上潮流的,总得先去“宣纸”铺子逛一逛找找骂点吧?
去了之后,嘿,还真找着不少切入点。
比如,“宣纸”铺子的伙计太少,而且不咋搭理人,入店几乎不打招呼,拿纸或结账时才上跟前公事公办,几句话就银货两讫,绝不跟你吹牛打屁——骂!这点必须骂!
就这么骂:“人家‘宣’那么大的店子,小娘子小伙计笑得比蜜糖还甜!一进去就告诉你宣纸的制作流程、品类,还有好些个绘声绘色的故事……这家店有啥!?那伙计恨不得一辈子不出现!真是庙小妖风、池浅王八多!”
再比如,“宣纸”铺子货架密密麻麻,一行空隙只能容纳一列人,其间穿行没法儿错身,到处都是花椒的辛辣味,味道又浓又冲。
就这么骂:“经营环境恶劣,便是来圈钱也要拿出诚意吧?纸多金贵的东西啊,他就这么糟蹋!”
还比如:“宣纸”铺子在坊间尾部,藏得很深,不太容易精准找到,且门脸不大,只挂了个木牌子,看起来便有些穷酸。
那就这么骂:“坊尾店做生意,都做得鼠头鼠脑的!真是恨不得大家都别找着!挂着摇摇欲坠的木牌子在门口,也不嫌丢人!”
市井上把“宣”叫做坊头店,把“宣纸”叫做坊尾店,简单易懂又贴合实际。
骂了约莫一个来月,渐渐的,倒是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虽然声音很小,且有些势弱,但也能被人听见。
“……其实坊尾的那间店,也还行,至少人家真挺便宜的……”
“我以前没用过宣纸,总觉得是精贵玩意儿,我第一次用宣纸就是买的坊尾店,我也没买过你们说的那家贵店,我觉得用起来比以前用的黄麻纸已经好太多了……”
“是啊是啊!黄麻纸二百文一刀,坊尾店最便宜的三百文,我少吃两口肉就节省下来了!”
“对对对!而且听坊尾店那位文质彬彬的男管事说,每年的十一月十一日和六月十八日,还有额外的彩头,好像叫拼单什么的……据说价格算下来比黄麻纸还便宜呢!”
“其实那个董管事也挺好的,虽然话不多、也不爱笑,但你问他啥,他铁定回答你,人特别实在——人家天性不爱笑,也不是罪过吧?”
“还有还有!说什么店子偏、地方窄、伙计少……拜托看看人家的价格吧!坊头店最便宜的纸也得卖九十八两八钱,人家坊尾店才卖多少银子啊!人家开到上清坊,你还买得起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