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又照了会儿镜子,由侍女服侍褪掉外衣后才回话:“我回回都要提前搭配衣服首饰,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允祉轻哼:“我都听了你们的话,你还想如何?”
董鄂氏自顾自地喝完一杯水,挥手让下人出去,自己坐到梳妆镜前拆卸首饰,淡淡道:“难不成你想变成廉亲王那般?”
允祉咋舌:“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该光明正大的收拾老八啊,为什么会让七弟到老八府上,让老八自己选呢?”
董鄂氏摘掉耳环:“皇上凭什么与廉亲王较劲?廉亲王不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吗?十四弟好像没与皇上红过脸?”
允祉同情道:“那老八够可怜的,皇上都不把他放心上。”
董鄂氏走到床边,挑眉:“廉亲王与我无关,只要你能想通就好,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的,你真不懂?”
允祉讪讪道:“我都甘心受皇上冷落了,还要我怎么样?你坐下,别这么居高临下和我说话。”
董鄂氏靠到床头:“你受冷落是应该的,掺和那种事情本就是胜王败寇,如今你依然是亲王又自由自在,偷着乐吧。”
允祉撇撇嘴:“你这个人,布尔和,你娘家也没个好下场啊!你在这儿得意什么?”
董鄂氏嗤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叫布尔和,至于我娘家,我又无愧于心,几个爷们自己做的决定,成败都归他们,我可给你生了二子二女,自问也不是什么丧良心的人,我有什么好过不去的?”
允祉咬唇:“那我的子嗣还不昌盛呢!”
董鄂氏不屑道:“真昌盛了,你给得了前途吗?弘晟现在都不敢出门,生怕步了弘昇的后尘,就算我儿子爵位不顺畅,你的儿子里也就只能有一个出头,我当年的话是骗你的?”
允祉抿唇:“咱儿子不会真和弘昇一样吧?他的世子可都被抹了。”
董鄂氏沉吟道:“所以我才对皇后娘娘分外敬重啊,弘昇是脑子不清楚,非要跑到郑家庄看弘皙,估摸是想展现他自个儿的情深义重,我觉着可能他是想学十三弟。唉,其实我也不知道,总归就是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允祉声音特别轻:“汗阿玛仁慈,皇上却不是这样。”
董鄂氏静等他的下文,允祉跑过来,她就猜着他应该是稍稍释怀了。
允祉嘴唇动了动:“你说仁慈好吗?”
董鄂氏淡淡道:“皇上也仁慈,他废除了人丁税,最起码庶民敢生孩子了,这不算仁政吗?可能对你原先的那帮文人不算,因为国库少了的进项是从他们的土地上找补回来的,可是允祉,你该明白的,支持皇上如此做的朝臣也是明白的,真让太多的庶民活不下去了,你们也得死。”
允祉轻声道:“当初入关,虽然有屠杀,可是很多汉族士绅还是保留了下来,他们得到了优待,趁机扩大家业。我们的人没有到过这繁盛的中原,大肆圈地,还捕捉汉人做奴仆,世祖想要改变,但是他没能做到,汗阿玛是在除掉鳌拜之后的第十六年才禁止了圈地,可是为了稳定汉人,汗阿玛也不好再对他们的土地下手。土地是根本,不缓解如今的兼并过重,再多的功业都是虚妄,你说得对,人要是活不下去了,什么都敢干。”
董鄂氏挑唇:“您这是清净了两年,心思清明了?”
允祉抿唇:“我明白,可这不是好干的活计,太子和弘晟的赐婚圣旨下来前,汗阿玛经常召我和皇上问话,当时汗阿玛对官员放纵啊,他想要仁善之名,我敢说有些人需要罚吗?汗阿玛早十年就颁布了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政策,可是出现的问题太大,定额的人丁总有死的一天,该如何从剩下的人丁里挑选?预订的法子不太现实,汗阿玛自个儿都没解决的问题,他非要问我,我当然回答不上来。”
董鄂氏冷哼:“那你还非要拢着那帮门客?”
允祉喉咙动了动:“我是他哥哥,我想得些地位,我清楚他不容易,但是我还是更心疼我自己,汗阿玛给我封的也是亲王,要不是这个国家有那么多的问题,我能笼络住文人不就可以了吗?”
顿了顿,他到底是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大多数皇帝不就是哄好官僚就行吗?谁不在意名声呢?在土地上改革根本就是出力不讨好。
董鄂氏躺下闭上眼睛:“睡吧,你也风光过,索性落魄的时候也还好,消停地给你的儿孙攒些福分。”
允祉无声叹息,额娘也这么劝他,所以他才来了正院,他的心高气傲是在损耗儿孙的气运,而且十三弟如今得势,他与这个弟弟从来淡漠,所以更需要恭谨为臣,不招别人的眼。
隔日,董鄂氏来到了储秀宫,泰芬珠笑盈盈地让她起身,又拉住她的手:“今儿天气好,我就干脆在院子里等你,你怎么一个人来的?”
董鄂氏笑叹:“娘娘还不知道,弘晟媳妇约莫又有身子了,我就独个儿来见您,您别嫌我怠慢。”
泰芬珠弯唇:“咱俩在一块儿说说话更自在,那一会儿你带些补品回去,就算是我这个婶母的一点儿心意。”
董鄂氏笑着应下:“我这人就爱多事,我听说大公主带着阿哥昨儿回京了,特意带了些礼物想赠给她,却要麻烦您转交,我可够不见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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