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聊,做些手工活儿,打发时间罢了。”我笑了笑,上前将东西收好,并不欲在他面前多提孩子这事,毕竟……
“正好,马上入春了,我似是也缺一件衣裳。”不料范蠡走近,缓缓道。
我闻言一怔,蓦然抬头望他,只见他正静静地凝视我,眉宇间光华流转似拢着温和的月华,柔情暗蕴。
只一瞬我便败下阵来,不再看他,只是低头轻轻应了一声。
正在这时,赵嬷嬷带着一众人进屋将热菜摆上了桌,才缓解了此时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境地。
“家主,夫人,请用膳。”布置好膳食后,赵嬷嬷又道。
我点点头,这才与范蠡相对而座,桌上饭菜多以清淡为主,我拿起筷,用起了膳食。
“你最近身子纤瘦了些许,可要多吃一些。”范蠡夹起一块鸡肉,放进了我的碗中,柔声道。
“恩。”我点了点头,每日晨起便犯恶心,这些日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却也不忍拂了范蠡好意,将鸡肉慢吞吞咽了下去。
“大王准备何时北上?”饭吃到一半,我又随口问道。
“粮草已准备妥当,想来不会太久了。”范蠡说完放下筷,又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鱼汤至我的身前,“多喝些,对孩子好。”
“你也会去,是么?”我默默搅动着碗里的鱼汤,脱口而出道,只是方说完就觉得自己问的太过多余,他自是要去的,不知为何心中蓦然生起一丝愁绪。
范蠡定定的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声,握住我的手安抚道:“不用怕,我会安排好一切。”
我看着他坚定而沉稳的眼神,点了点头,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主子,文种大夫到了府中。”这时,只见周伯进了屋,对着范蠡恭敬道:“正在书房候您。”
“恩。”范蠡点头应了一声,“我一会儿就去。”
“文种大夫定是有事寻你,你不必陪我,快去吧。”我见此情形,催促范蠡道。
“少禽不是外人,正好,你和我一同去见见他。”范蠡站起身,复又重新握住了我的手,“我不在越国这些时日,有他在,不会有人伤害你一分一毫。”
“嗯……”我对着范蠡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动和踏实感。
待和范蠡到了书房,只见文种正坐在案前,一身天青色的锦袍,腰束玉带,手中握着一把白玉骨扇,案几上放着一杯青玉茶盏。
“少禽。”范蠡走上前唤了一声。
文种闻言转过头来,待看见了我,稍愣,上前一步道,“少伯、嫂夫人。”
“快坐。”范蠡示意他不必多礼,坐了下来,而我坐在了范蠡身侧。
“今日你在朝堂之上一言不发,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待文种开口,范蠡率先开了口道。
“自上次我劝大王修生养民后,大王对我就疏远了许多,可我依旧觉得,此时北上,太过激进。”文种轻叹一声,略带不甘之色。
范蠡听完,却是站起身,拍了拍文种的肩膀,叹道:“少禽,大王争霸之心,不是你我可以撼动的。”
“大王卧薪尝胆这么多年,隐忍至今,终于灭了吴国,报会稽之耻,又怎会甘心居守一隅,这大争之世,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日后,莫要在大王面前提及此事了,否则,只会君臣离心。”
“我何尝不知大王之心,只是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啊……”文种摇了摇头。
范蠡沉默几许,看了看我,又道:“大王生性多疑,心思诡谲,可与共患难,却不可与共乐,此次北上若称霸归来,我便向大王辞官归隐,带着西施泛舟五湖,逍遥自在。”
“少禽,你也要早做打算。”范蠡望着文种,正色道。
“你要辞官?”文种听完,大惊失色,“越国有如今,你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功名利禄权势加身,你为何有此想法!”
“权势功名一切不过云烟罢了,如今的我,只想与心爱之人,携手白头。”范蠡说着,又望向了我,墨色的眸子里流动着星光,瞳底含了一抹不轻易流露的温柔,“我这辈子,已悔之晚矣,只希望后半辈子,能遵循自己心意而活。”
“你……”文种看了看范蠡,又看了看我,终究什么也没有再说。
“少禽,此番随大王北上,尚且不知归日,西施,便托你多加照拂了。”范蠡又对文种请求道。
“你且放心,谁又敢对范蠡大夫不敬!”文种点头应道。
我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心中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范蠡,你当真要辞官?”待文种走后,我缓缓望向范蠡,再次询道。
“我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么。”范蠡见我这般,轻轻一笑,抚摸向我的发,眸子里浮动起柔和的波光眼神闪烁之间,仿佛翻涌着无数情丝,要把我绕进眼底深处。
“离开这是非之地,你们母子便也更安全一分。”
“你……”我喉咙一涩,凝眸望着他,泪光莹莹。
“日后,我只希望你能唤我夫君。”他长叹一声,将我揽入怀中,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柔情,像是一种承诺,一种永恒的守护。
我眉目一紧,泪滚滚落下,此生注定是要亏欠于他了。
第221章归越(六)
范蠡跟随勾践率军北上,已有三月。
府中没了范蠡,一下子便变得空荡荡了许多。
我依旧如往常一样,没事在房中给腹中的孩子绣着花样子,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是男是女,我低笑一声,蓦然想起范蠡曾说的过春的衣裳,心中一软,随口对身边的赵嬷嬷道:“大人,平日喜欢穿什么颜色衣裳?”
“家主在军营居多,一般身穿铠甲,平日闲居府中,却是独爱一身白衣。”赵嬷嬷道。
“恩。”我点了点头,的确平日见他总是一身白衣,又继续追问道:“他可喜欢什么图案?”
“这……”嬷嬷稍适犹豫,道:“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