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行了,真的把张居正逼急了,工党指不定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收回官复原职的决议,无疑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处罚。
「臣附议。」张居正也觉得恰到其分,不惩罚,他张居正有包庇的嫌疑。
「那岂不是说,申巡抚还要以五品继续巡抚两地?」朱翊钧呆滞了下,愣愣的问道。
五品巡抚的笑话还要跟申时行半年,到年底大计之前,都会继续跟着他。
「只能如此了。」张居正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子是个笑话,但事已至此。
「要不把阎士选调离杭州?」王崇古低声说道,小胜一局的王崇古没有追击,这已经是这麽多年,来之不易的胜利了。
「阎士选已经名声在外了,调到哪里大概都不肯要。」朱翊钧一摊手,这个烫手的山芋,只能烂在申时行手里了。
虽然孔子曾经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阎士选看起来都有点瘮人的克上,还是会引起人们的普遍警惕,连皇帝都觉得棘手。
阎士选首先是个循吏,能把事办妥的循吏,千里马不常有,朱翊钧非常清楚,每一个循吏都要好生珍惜。
集体意志是一个个具体的个体形成的合力,只有更多的循吏,大明新政才能稳步向前。
「那就维持现状吧。」王崇古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阎士选搞漕帮,申时行也搞,全浙江都没有闹,毕竟朝廷有十分直接的暴力,唯独杭州府的漕帮闹起来了。
阎士选还在发力。
「宁波到杭州有必要建运河吗?」朱翊钧看向了工部尚书汪道昆,询问浙东运河的论证结果。
「建是很有必要建的,难度不是很高,也是有需求的。」汪道昆想了想说道:「不过也不是那麽必要,那麽急切,现在非建不可。」
建了更好,不建也能继续凑合,不是刚需。
不是刚需,意味着开工就会引发争议,比如大兴土木,劳民生财的争议,一旦引发争议,就不是工程本身的问题了。
贱儒最擅长的就是把一个工程问题,在斗争中变成一个政治问题,而后为了斗而斗,至于工程本身,反而不重要了。
非刚需也要上马,最典型的就是大明朝廷,你慢一点,等一等大明百姓。
「可建可不建,那就建。」朱翊钧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建,因为大明朝堂总体趋于保守,对万事万物的发展趋势预估也会保守。
这种保守也体现在了万历维新之事上,张居正都严重低估了新政的影响和成果。
大明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不把事情做到前面,今天因为畏惧大兴土木丶等一等大明百姓这种风力舆论做出的决策,明天就会成为浙江发展的阻力。
「臣等遵旨。」王崇古丶汪道昆等一众官员,俯首领命,开始推进浙东运河修建的具体流程。
「陛下,臣有疏启奏。」王国光出班俯首说道,他要说的事,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因为自从铜祥镇总办陈成毅到了之后,一直在讨论。
现在给陛下的奏疏是讨论之后的结果。
「呈上来吧。」朱翊钧示意冯保把奏疏拿过来,看完了整本奏疏。
奏疏的内容,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菸草的流动和传播,已经挡不住了。
这不是王国光宣布,大明缉毒战争失败了。
菸草因为其庞大规模和产量,从一开始就不是稽查的目标,阿片才是。
大明朝廷的精力是有限的,严格稽查阿片已经倾尽了全力,已经没有馀力阻止菸草的肆意传播了。
「提神醒脑之物就是这麽神奇,无论如何都会广为流传,茶,咖啡,菸草都是如此。」朱翊钧朱批了王国光的奏疏,殷正茂丶朝廷明公认为,应该以官营来控制规模。
在广袤的南洋,存在着无数的菸草种植园,每一个壮劳力,可以看管3000到4500株的菸草,而每一株每一年可以采摘5到7次,每一株菸农收益为三十文,仅仅种烟一年一个壮劳力收益在9银到13银之间。
这还仅仅是种烟,如果自己搭窝棚,三五成群垒个土窑烤菸,一个壮劳力一年能获得15到20银的收益。
如果使用黑番丶倭奴成本只会更低,利润只会更大,因为大明开海政策,海贸前所未有的繁盛起来,菸草已经在南洋广泛使用,并且不可抑制的向大明腹地传播。
这就是殷正茂无法禁绝菸草种植的原因,而且按照大医官的研究,菸草的危害远逊于阿片,出于种种原因的考虑,铜祥镇总办陈成毅回大明腹地面圣,身上还有个任务,那就游说官营菸草种植。
「泗水侯也是个敞亮人,并没有遮掩自己的目的,这钱,出海的势要豪右能赚,朝廷也能赚。」朱翊钧看着奏疏面色复杂说道。
殷正茂鼓噪菸草官营的第一个原因,就是赚钱,既然规模大到已经无法控制了,需要默认菸草的存在,那这个钱,朝廷也要赚。
殷正茂试过,试着去严格控制,但菸草这东西种植难度低,制作简单,而且需求极其旺盛,屡禁不止,殷正茂只能把阿片放到了最主要的位置。
就像是宗教在泰西广为流传一样,菸草在南洋也广为流传。
种植园真的很苦很苦,鞭子抽在身上真的很痛,菸草短暂的烟雾缭绕,可以逃避痛苦的现实,这就是需求广泛的原因。
烤菸劲儿大,能压得住心里的事儿。
殷正茂之所以奏闻朝廷,其实是事情已经到了二选一的地步,要麽开放菸草,要麽彻底不管不顾,官营菸草是殷正茂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朕唯一担心的就是放开了菸草,这阿片也如同野草一样的疯长。」朱翊钧拿着奏疏,还是有些拿不准主意。
他犹豫的原因很简单,他担心,官营菸草,很快扩大到了阿片类强致幻成瘾之物。
「陛下,有些时候,完全的禁止等于完全不禁止。」张居正当然明白皇帝的担忧,但他还是觉得殷正茂的做法是对的。
什麽都想管,等于什麽都管不了,取舍之道,要有舍,才有得到,全都想要,全都得不到,越是追求圆满,就越是丢三落四。
治国如此,做人亦是如此。
「先生言之有理。」朱翊钧点头,将奏疏交给了冯保,大明对菸草的官营要开始了。
朱翊钧都不用想,朝廷肯定会被骂的体无完肤狗血淋头,为了赚钱,真的是脸都不要了,聚敛佞臣在朝,国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