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半阖着,冰凉的手被扶光握住。他躺在她的腿上,原本森林的绿色也渐渐被黑暗填充,好在还能依稀听见扶光说话。
“但是没关系,你的痛苦由我来承担。”
感受着怀中人的体温渐渐流逝,扶光竭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栗。
滴答——
罗霄忽而似回光返照般,沙哑着嗓音问道:“阿光,是什么落到我脸上了。没听见雨声,而且它很温热。”
扶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尽可能地让尾音上扬,笑着对罗霄说道:“是血是我的血。我也受了伤”
罗霄半阖着的眼睛逐渐闭合,“抱歉,要让你独自承受了。”
他最后三个字就像是叹着出来的,扶光一遍接一遍地拨着罗霄的额发,她死死地咬住唇,从眼中淌下的不是泪水,是褪了色的回忆。
木和水,是最佳的搭档。
罗霄,我们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罗霄,你可以好好休息了,一路走好。那些恨意已经足够了,只差最后一个人,就到了终局了。
罗霄,我从未告诉你,背负着这些恨意的我,也已经筋疲力尽。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在新世界看到你们的身影,即便新世界的那个人不是我,但至少,大家都还在。
片刻后,扶光擦干了眼泪将罗霄轻放在地上,木元素的晶核与身体融合时带来阵阵的压抑和绝望。晶核会收纳异能者的情绪,扶光垂下眸,她左手擦拭着眼角残留的泪,右手提着刀,在水墙散开的瞬间冲上前,砍刀朝扶光面中劈来,她蹲下一个滑铲躲过的同时刀也砍断了那人脚上的筋脉。在来的途中扶光就感受到了强大的土能量,但应诀不会是杀掉罗霄的人。木克土,更何况长生路就是修在森林里。
到底是谁杀的罗霄,她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把他碎尸万段。
光是从正面向她袭来的都有二十多人,不过这些人并没有异能,所以她也尽可能地不去使用异能来节省能量。
她与应诀是一定会交手的,所以没必要把元力浪费在这些虾兵蟹将上。
扶光跃起踩着一个人的刀尖借力跳得更高些,这帮人是有组织性的,她只要找到核心将其摘除,其余人便会不攻自破。能作为核心的人一定是要被重重保护的,而且核心人物往往更加敏锐,所以最先找到她空中方位的那个人就是斩首对象。
射出的丝线看似薄弱实际上在勒住那人脖颈的那一刻便硬入钢铁,锋利至极。
卡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扶光抬腿踢开锋利的土刺,她用的力刚刚好将那根土刺踢向面前朝她挥刀的人。鲜血飞溅落在扶光脸庞,她不忍地移开视线,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其他,专心投入战斗中。
即便是十六岁的孩子,拿起刀枪的那一刻也变成了士兵。
“小山!”少年倒下后他的同伴撕心裂肺地叫喊刺痛了扶光的眼睛,接着那人不管不顾地朝她奔来,弯刀在空中乱舞着。他眼里的泪水沉甸甸的,猩红的双眼泛着杀意与恨。
扶光攥拳的手紧了紧,要杀掉他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的就像走路时踩死一只渺小的蚂蚁。可生命太沉重了,沉重的让扶光没法挥出刀。而一时的心软带来的后果就是左肩被他的弯刀砍伤,扶光只会在心脏受到威胁以及重伤时才能够感应到疼痛,也因此她没有一丝犹豫就抓住了男人攻击后的空档。她的刀干脆利落地割破男人的动脉,动脉破裂涌出的血的声音很像是某个风喧嚣的下午,她在用飞行器时,与风声一起刮破空气。
突然出现的泥人试图两面夹击,在阳光逐渐黯淡时,扶光终于看见了应诀。
她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就像是重逢的老友寒暄般说道:“应诀,你都有好几根白发了。”
我心之形(4)
听到扶光的话以后,应诀下意识地伸手抚摸发丝。扶光的脸被柔和的光勾勒着,对比起从前的桀骜与野性,现在的扶光显得有几分慈悲。眼神不再是如野兽般凶戾,你反倒可以将她的眼神具化成一只鹤。
有那么一瞬,应诀很想剥开扶光的皮。他想看看,这个死而复生的人的皮囊下,是否还装着滚烫的灵魂。
岁月唯独放过了雷曼和扶光,所以她们仍如当年从未改变。扶光低下头,一滴水珠从指尖滴落在土壤上,慢慢地被吸收。她试图擦去脸上的鲜血,但不论怎么样,人一旦沾染了生命的红,就再也无法将它抹去。
冷风划过伤口,扶光举起刀侧身对着应诀,他本就狭仄的眼睛眯起来以后仿佛根本没睁开似的。若论近战,应诀是不敌扶光的。但主属性的土总能克制住扶光的水元素,况且这十年来,应诀也吸收了无比多的强者的晶核。
他探掌,掌心纹着的勿忘我栩栩如生。刹那间土面凹陷,扶光迅疾地将自己吊在树梢。水汽包围了她全身形成一层保护膜以此来规避致命一击的发生,扶光按刀在手借助丝线将自己荡至空中,她挥臂时甩出的蔚蓝色光幕就像一层海浪拍打过来,光幕将土刺包裹住,尽管水元素为土所克,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元素的克制也能被很好的弥补。
刀光裹挟着寒气不断逼近应诀,他早有所料利用坚硬的冻土包裹自己全身。扶光的刀砍在冻土上连带着手臂一起颤动,险些让她的刀脱手而落。但这并不是最麻烦的,对于扶光而言,最麻烦的事情是时不时朝她涌来的士兵。
罗霄的军队显然不敌他们,节节败退濒临溃散,也因此有更多的异能士兵对扶光发起围剿。藤蔓从袖中飞出时那个仗着元素克制的士兵神色大变,毫无防备地被封了喉,抽搐着倒在地上。而这一击必杀即便发生在电闪雷鸣间还是被应诀抓住了机会,他从土中脱离手中的长刀想要直戳扶光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