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娘娘虽是一只猫,却一直有很强的领地性,这大抵与她的出身有关、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也可能与猫儿庙有关。陪同他游历天下的这二十年间,每到一处陌生地方,她都会警惕不安,每到一处待得久了,她都会舍不得离开,在内心里,她其实更喜欢有一个固定的稳定的安全的熟悉的居所,而不是随他一同漂泊天下,游走人间。
如今终于有了,她自然很兴奋。
兴奋过了,便是疲惫。
“……”
宋游收回目光时,纸上墨迹已经干了,散出阵阵清香。
宋游小心站起身。
期间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动静,这小东西还扭动了一下,用爪子捂着眼睛,发出嗯的一声,煞是可爱,却吓得他连忙定住,等一会儿后他才继续站起,走到旁边,拿出厚厚几沓纸。
这是二十年来他写的所有游记。
不觉竟已攒了这么多了。
最下面的纸张已经泛黄了,若非他用灵力护持,恐怕已经变得又干又脆。
看见这厚厚的几沓纸,看见这最早一张泛黄的纸,这才能够体会到,这二十年时间当真一点也不短。
道人将最新的一张放在最上面,却又忍不住拿起最早一张,对着灯油的光,查看起来。
“明德元年秋,行至逸州……”
道人眼前浮现出了当年那个性情颇有些冷淡的年轻道人,还有那只与他还不太熟却又努力和他拉近距离、努力想为一人一猫的小团队做一些贡献的纯真懵懂的三花猫,以及逸都那间小院。
“明德二年二月初,行至栩州拢郡……”
道人眼前最先浮现出的却不是栩州拢郡的山水,也不是柳江大会,不是写下这篇游记的走蛟观和观中老观主,而是那名跳上桌子仰头与他疑惑对视的猫儿,问他这是什么东西,又凑近纸张看。
解释她也不懂,明明不识字,还是要凑近看,看就罢了,还要用爪子扒拉他的手,免得挡着她,弄得他难以书写下去。
甚至于这张纸上还有她扒拉留下的痕迹与半个猫爪印。
回过神来,猫儿依然躺在桌案上,睡得正香。
“明德四年春,行至长京……
“明德六年冬,越州以北,青桐树林,未见神鸟,先得黑鱼道爷来信……
“明德七年底,与吴女侠相别于长京……
“……”
宋游一点一点的翻看着,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星河移转,夜逐渐深,又从上半夜到了下半夜。
看着这些文字,当时的画面好像浮现在了眼前,当时的感受也被重新拾起,油灯中的油丝毫没有减少,而他从头到尾,好似将这二十年的经历重新走了一遍。
几乎同时,猫儿也入了梦。
只是猫儿梦见的却不是这二十年间的山水与故事,而是这二十年刚刚开始、尚未开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