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我好像在家里的一本藏书中看到过!”老大挠挠头,“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五
接下来的几天,叶铿然都在养伤,除了看看书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好在沈府藏书多,倒是不会无聊。只是快憋死了沈家兄弟,也不能出去玩。
等叶铿然的肩伤稍微好了些,他看了一眼三只苦恼的小猪:“出去吗?”
“欧耶!”三只小猪顿时欢呼起来。
天气实在太好,晴空万里澄明如镜,沈家兄弟欢天喜地,带着叶铿然到他们小时候玩过的旧城墙去玩,沈珍珠自然也跟着。城墙斑驳,阳光也斑驳,金色的枯藤缠绕在旧城墙上,莫名便使得刚硬的石墙有几许缠绵的温柔。
沈家老二兴高采烈:“小时候我们爬过这城墙的,珍珠你还记得吗?”
沈珍珠当然记得。
小时候来江南做客的小男孩们拍着胸脯说要爬到最高的地方,去看最漂亮的夕阳。结果几个都摔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看夕阳。
那时,沈珍珠笑他们丑,满脸泥巴的男孩们不服气,老三说:“笑一下就不丑了。”说话间真的笑嘻嘻地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
最高不过天空,最美不过笑容。
想起往事,沈珍珠忍不住笑起来,黝黑的脸上一双杏子般的眼睛灵动。其实仔细看她五官玲珑,并不算丑,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
“现在我们比以前厉害多了!”
“这点高度小意思。”
“我们比赛吧,谁先爬上城墙,谁就赢了!”
小猪们说完,也不管沈珍珠和叶铿然的意见,蹭蹭地开始往上爬。天高地大,几个少年在城墙上就像几个小小的黑点。
他们爬墙的姿势一点也不优雅,但是有种可爱和自在。
美或丑,谁管?
没心没肺的少年,满身泥巴与汗水,不需要在谁的视线中存在,也不需要谁的赞美或肯定,只需要随心所欲地玩耍和大笑!
沈珍珠仰头看着他们,突然有点羡慕。
城墙下,叶铿然的肩伤还没有痊愈,自然不能跟着他们去爬墙,他伸开长腿,身姿笔挺地靠着城墙闭目养神。阳光中少年的轮廓美好得不像话,睫毛也很长,像是密密的黑羽毛。
黑羽毛……
想到这里,沈珍珠心中一动,迟疑地从怀里拿出那枚羽毛。这枚羽毛曾给过她一对丑得要命的小翅膀。
——如同小麻雀般难看的翅膀,会被嘲笑的吧?
可是,想飞的愿望那样强烈,比烈酒还要醇美,世间最快乐的,就是自由。
在沈珍珠迟疑的时候,只见眼前的人睁开了眼睛,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点心慌意乱,脸也红了,好在脸黑看不清。
叶铿然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你怎么不去玩?”
“我……”沈珍珠赶紧把羽毛收到身后,不想骗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见叶铿然指了指身边,声音清冷:“坐。”
两人并肩坐在城墙下,天空中没有鸟飞过,只有深蓝如海,这一刻,沈珍珠突然想起很多往事,想起这些年来深埋在她心中的愿望,萦绕在她心中的困惑,收藏在她心中的憧憬。
“我娘去年冬天去世了。”出人意料的,先开口的反而是叶铿然。
沈珍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口微疼:“你……是不是很伤心?”
“一开始很伤心,很久思念都会隐隐作痛。”叶铿然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但是会慢慢想起很多温暖的事,就会觉得,她一直还在。”
沈珍珠点点头,有点茫然,又有点羡慕:“我娘很早就去世了,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听自己的爹说,在吴兴城,自己的娘是出了名的貌美。她淡扫蛾眉不施脂粉,却有倾城的笑容。娘不仅美貌而且心地善良,十五年前江南饥荒,吴兴城外涌来的难民无数,连太守也无计可施……沈家却架了上百口大锅,整整三个月给济民施粥。娘亲自舀粥救济,日以继夜,吴兴城中经历过当年饥荒的百姓,至今仍然记得。
这些,沈珍珠都是听自己爹讲的。
还有另一个种截然不同的传闻版本,是那些欺负她的小伙伴们讲的,包括堇遥……他们说她娘是妖怪,才会生出她这样黑乎乎的丑女儿。说她娘当年根本不是病逝,而是被除妖的道士收伏而丧命的。
往事猝不及防,阳光下格外凄惶。
这,才是她心底最害怕的事情。她从小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才会这样黑而丑陋。
——同样是妖怪,沈家兄弟们却能那样欢乐地玩,自信地笑。她很羡慕他们。
“前几日我们刚进城时找人问路,”叶铿然的声音放缓,多了几分温度,“一个老者听说我们要到沈府,热心地给我们带路,跟我们说当年的事。说沈夫人当年赈灾的善举,他至今仍然没有忘记。”
沈珍珠怔了怔,鼻子有点酸……她正要开口,却见沈家三兄弟满头大汗纷纷从城墙上爬了下来。
“叶哥哥,珍珠!猜我们在城墙上发现了什么?”老二大声喊。
“你们一定想不到!”老三气喘吁吁地说。就在这时,不知哪里有股烟味飘了过来。
身后传来一股热浪,呛人的烟味钻入鼻端,沈珍珠愕然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荒草不知何时燃烧了起来!
深秋干燥,枯草可以用来引火,火势一旦蔓延,就很难扑灭。
“快走!”几人朝高台跑去,突然听到老三一声惊呼:“叶哥哥——!”叶铿然脚下的枯草突然塌陷,整个人顿时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