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岸边的卫从吟竟觉得这海水在变清澈了,他揉了揉眼,发现竟然是真的,他连忙抬头,只见空中不见祖宗的身影,而那魔神怒气冲冲与苏临舟厮斗在一起,竟是不分上下。
轰隆——
天雷再次响起,苏临舟所在的那方天地上空聚满了乌云,酝酿的雷电爬满天空,约莫有几百丈粗,竟是就这么直直劈了下来。
“天雷?渡劫?!”堂溪程张大嘴,有些不可置信,苍嵘已是化神,再次渡劫,那只有飞升成神的可能了……
承桑掸了掸染血沾灰的道袍,眯着眼看向那截雷电。
“一万年,此间马上就要出现神明了。”
苏临舟迎风而立,他白衣猎猎,凌乱的发丝飘到了他惨白的脸上,他一手执剑,冷眼看着天雷降下,忽的闪身至魔神面前,轻声道:“今日,我便要弑神,成神。”
他的嗓音很冷,连视线都变得极其轻,一招一式都裹挟着万年的寒霜孤寂,经年累月,深入骨髓。
雷电落下,击中了苏临舟和魔神,两人共同抬剑,斩下第一剑。
魔神能明显的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变化,祂被彻底激怒,声音雌雄莫辨,疯狂的厮杀而来,烧焦的黑袍渐渐脱落,显露出祂那虚无的身躯,溃散又愈合,狰狞又恐怖。
第一道雷电落下后,剩下的雷电便轰然落下,劈碎了无数的上阶法器和符箓,劈碎了渡劫人的经脉。
魔神本就没有实体,被苏临舟渡劫的雷劫牵连,平白无故挨了许多道雷劫,差点连身躯都维持不住,偏偏苏临舟引着雷劫追着祂跑,甩也甩不脱。
暴雨倾斜而下,拍打在人的脸上,呼啸的冷风震耳欲聋,紫色的雷电似乎就要把那苍穹撕碎。
苏临舟穷追不舍,每一剑都使出十成灵力,但他的身躯已经破碎不堪,他似乎能嗅到自己身上的糊焦味,他微微蹙眉,淡漠的双眼冷冷瞥向对方。
魔神仰头,看着最后一道劫雷落下,忽的笑道:“你若是挨不过最后一道雷劫,那你就弑不了神了。”
音落,祂五指成爪,魔气凝成实型,浩瀚威压猛地散开,压得本就竭力的苏临舟动弹不得。
下面的魔物愈发的多,它们成群结队,飞在空中,猎食着修士,血盆大口一张,就能咬碎头骨,脑浆飞溅,它们桀桀大笑,蔑视这一群脸色发白的修士。
魔神往前走去,祂垂眸看着单膝跪地的苏临舟,缓缓抬起了手。
倏然间,整个虚空狠狠一震,一道声势浩大的龙吟传彻千万里,一条黑色巨龙钻出不知何时变得清澈湛蓝的无妄海,卷着浮云和暴雨而来,无形的威压落下,无差别的撞飞了许多修士和魔物,碾着雨珠冲过来。
这条龙不再和之前的虚影相似,他是真龙,他通体漆黑,鳞片上泛着银光,双眸猩红,莽撞的直上云霄,连天地都为之一震。
魔神微微一愣,忙旋身离开,祂挥出一把巨剑,却被黑龙一尾巴甩开,祂有些诧异,“他彻底失控了。”
苏临舟回头,就见黑龙双眸冰冷,见到他也毫无波澜,恍若陌生人那般,他的心一涩。
他深吸一口气,执剑回身,再次斩向雷电,剑指苍天,狂妄至极。
砰——
苏临舟咳出一口血,眼前天旋地转,耳边只有轰鸣声,旁人失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落到他的耳里,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苍嵘……危险……成功啦!快……好!”
“当心……走……”
体内的经脉似乎在慢慢疏通,纯厚的天地灵力灌入体内,浩瀚无穷的力量握在手中,发黑的眼前能隐隐约约看到青灰色的天地间,那条黑龙翻滚云间,引得雷电劈向魔神,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苏临舟缓缓睁眼,剎那间,眼里的金芒一闪而过,周身灵力澎湃,他眨眨眼,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身。
“苍嵘,离渊他失控了……这就是代价,他吸纳了无妄海里多余的魔气,在魔神之前下的魔咒加持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陈免看着那条黑龙,眼眶发红。
苏临舟握紧剑,轻声道:“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人,我不会置之不理,也不会抛下他。”
“你……”话音刚起,陈免就感觉身旁刮过一阵风,他一回头,就发现苏临舟已经飞身而上了。
阳光透过云层,懒洋洋的洒在岸边,晒得沙子发烫。
或许多年后,无数人都会为那一战所震撼,白衣神明挥出的每一剑,都是如此的惊心动魄,浮光掠影,海惊山倾,斩断了万年的妄念。
此后青山复苏,海川奔腾,一切都归于正轨,归于平静。
恍若初见
百年后。
絮梦斋从未如此热闹过。
几人围坐在红炉边,烹着小铜锅,白汽飘荡,香气四溢。
“那么多年了,苍嵘,”堂溪程涮着羊肉,笑道,“你就别日复一日的去找了,不如等着他回来找你。”
陈免应和道:“对啊,归仙洲和魔域那么大,你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是啊,神尊不如休息休息,我们都在派手下人去找,你大可放宽心。”卫从吟捞起一块萝卜,吃的烫嘴。
苏临舟手里端着茶杯,他垂眸饮下,淡声道:“无事,就当逛一逛了。”
无论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一万年,他都要找下去。
几人看他油盐不进,只能唉声叹气。
百年前,魔神消散于天地间,安客君失去神智,伤了许多自己人,被苏临舟扣下带回了絮梦斋,关在房里,以锁链扣住,不让人出去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