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匆忙收起来的一堆药又被他翻出来,泛着霉味的空气里涌起一股清苦的药香。
江寒陵发烧不全是因为皮肉伤和着凉,主要还是在进入归墟的时候受了不轻的内伤,现在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即刻见效,只能先想办法把体温降下来,再慢慢将养,少说也得一个星期才能好个六七成。
体温持续上升的时候,发烧的人自己是感觉不到热的,只会觉得身上发冷,严重的会打寒颤,而且不会出汗散热,体温会越来越高。江寒陵现在就是这样,虽然不明显,但能看得出手指在轻微发抖,即使白黎给他穿了两层衣服,身上又盖了一张厚毛毯,也还是下意识侧卧着蜷缩四肢,睡得很不安稳。
当务之急是先阻止体温继续上升。
白黎找出退烧药给江寒陵吃了,把一件长款大衣盖在毛毯上帮忙捂汗,又在房间中央清理出一块空地,重新生了火堆。
一刻钟后,江寒陵头顶上开始冒热气。
字面意义上的冒热气。
仔细观察甚至能看见丝缕白雾。
热得在毛毯里烙大饼,翻过去又翻回来,火候掌握得相当不错。
看上去很燃,物理意义上的燃。
白黎:……
热就自己踹被子啊,这也要忍吗?
这个人也太会自苦了,有十分的痛苦都不一定愿意表现出来一分,就算表现出来也八成是要借机做点什么,经常让别人不知所措,搞不明白是该关心还是该提防。
不过看他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应该就是神志不清再加上乏力,而且大家都是自己人,也没必要耍心眼子。
白黎走过去蹲下,揭开毛毯,擦掉江寒陵两鬓的汗,拧了一块湿毛巾敷到额头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抓住手腕号脉。
脉象比之前平稳了很多,体温也没有继续上涨,只要做好散热以免烧坏脑子就行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白黎蹲在原地发起了呆。
说实在话,虽然有违医德,但他是真觉得江队长这副样子很惹眼,平时那么强大的人现在无助地躺在面前,线条锋利的眉头微微蹙着,长而薄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两颊浮起病态的红晕,双唇苍白干裂,呼吸略微急促,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伤痕累累,脆弱而全无防备,真是令人……
不行,医德库存即将清空,不能再看了。
白黎收回目光,自我谴责一番,拿出棉签沾水,准备帮江寒陵润一润起皮的嘴唇,然后就去帮小白吃饭。
刚捏着棉签伸过去,突如其来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秒白黎就发现自己躺进了被窝里,双手隔着衣服抵在一堵墙上,爪感熟悉。
好,很有精神。
想他白某人半生愚钝,可谓是每天都上当,当当不一样,御剑都飞不出煞神的套路。
煞神本人貌似很满意怀里的冰凉抱枕,揉了一揉,颇为舒畅地叹出一息热气,四肢并用搂住,强人锁男。
这毫无形象的姿势,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白黎徒劳地推推面前人的胸口,纹丝不动,稳重得令人泪目。
【好软,想一口咬死。】
白黎大受震撼——“不是哥们,吃人犯法,而且我死了你看广告也复活不了。”
魔界3
吐槽脱口而出,白黎才反应过来那是心声,惊得魂都要没了。
当着诡计多端的男人跟心声对话,那和打游戏在世界公屏上大喊“老子有挂who怕who”有什么区别?
一定会被制裁的。
没想到江寒陵充耳不闻,只是一味贪凉,再次把他团吧团吧用力往怀里塞,简直像恨不得把他整只鬼都镶进自己躯壳里。
那看来是没醒,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白黎陷入了挣扎,肢体和心理的双重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第一分零二秒的时候,白黎放弃了挣扎。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个诚实的人,对别人诚实,对自己更诚实。
毫无疑问,即使理智上明白现在这个情形不合适继续,他心里也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一些窃喜的苗头。
这未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很不好,很不应当,但他脑海里的两个小人在吵起来之前就达成了共识——一个努力辩解“是他先动的手,不关我事。”,另一个欣然同意道“你说得对!”。
说起来,这还是江寒陵第一次在他人形的时候抱他,以后恐怕也很难有第二次了。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对方过高的体温让白黎产生了自己要被烘熟的错觉。
但先不说别的,从实际讲,抱着鬼降温固然存在一些人伦道德上的瑕疵,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比用湿毛巾方便也有用多了。
那就暂且这样吧,白黎自己哄自己,一个优秀的医者就是应该勇于为患者奉献。
真是瞬间就充满了医德。
白黎悄悄抬眼,只能看见线条冷厉的下颌,无奈地撇撇嘴。
他觉得江寒陵这辈子可能都没像现在这么粘人过,说不定小时候会冷着脸自己冲奶粉喝,连奶瓶都是酷哥款式,完全不会撒娇让大人喂,更不会撒娇要抱抱。
既然看不到脸,那这个面对面的姿势就太累了,两条胳膊都没地方放,而且除了胸口什么都看不到,无聊得紧,他还得守夜,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白黎用胳膊肘撑住床铺,缓慢而费劲地转动身体,耗时一分钟后终于成功在江寒陵怀里转了半圈,可以消停呆着充当降温抱枕了。
他想消停,可惜身后的人不消停,大约是刚才的吐槽经过七扭八歪的奇怪线路进入了神志不清的的脑子里,江寒陵将胳膊在他身前一勒,低下头,嘴唇贴在他耳后,开始热气腾腾地胡言乱语:“看广告复活不了,我就氪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