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像只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起来,藏在毯子下的黑暗里,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不像装睡倒像装死。
他期盼着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走吧,快走开,不要再靠近了,再靠近就……就能听到心跳声了。
度秒如年的等待过后,周遭寂静。
白黎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准备应付对方忽然发作的狗瘾,倏尔却感觉身上一暖,有什么东西罩了下来。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又等了一会儿,悄悄从毯子里钻出脑袋。
江寒陵正蹲在狗窝旁边:“袖口开线了。”
白黎愣了一下,转过头,看见毯子上面盖了一件黑色冲锋衣,带着体温,像是刚从身上脱下来的。
衣服上残留着独属于江寒陵的气息,是一种木质调沐浴露香气和他本身的凛冽气息糅合而成的浅淡味道,闻起来会让人联想到大雪中的森林小屋,在狗鼻子里分外明显。
白黎整只狗从衣服下面钻出来:“我帮你缝。”
“不用。”江寒陵站起身,“还有其他的,这件给小白当被子。”
白黎站在狗窝外面,呆呆道:“哦。”
等气味和温度散一散再说吧,他可不想又做奇怪的梦,万一说梦话就糟了。
江寒陵轻咳一声,暗示道:“我还有件睡衣掉了颗扣子。”
有活干也好,正好无聊得紧,还能转移注意力。
白黎正要提出自己现在就可以帮忙钉扣子,忽而听到外面的甲板上有轮椅行驶的声音,动动鼻尖,旋即紧张起来:“师兄?”
边说着,拔腿就朝门口跑。
江寒陵透过窗户朝外看了一眼,不紧不慢跟到门口:“怎么了?”
白黎弄不开结界,出不去,急得呲呲挠门:“我师兄在外面。”
船上出了命案之后,剩下那两个关魔族的笼子都放在甲板上,从江寒陵房间窗户就能看到的位置,完全交给了他来看管,这个时间点,其他人都不应该出现在外面,轮椅的动静一定有问题。
江寒陵不开门,故意拖延时间似的:“别急。”
白黎又听到一阵脚步声,腿脚灵便,似乎是泉清出了船舱,转回头来,看见江寒陵仍旧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茅塞顿开:“你故意的?泉清是凶手?”
“算是故意吧。”江寒陵说,“至于到底谁是凶手,还不能确定。”
事关人命,花锦川的伤还没痊愈,更别说现在身处鲛人族地界是泉清的主场,真要动起手来免不了吃亏。
白黎焦急不已,掉头跑到能看见窗外的地方,站起来往外看:“不会出事吧?”
江寒陵看见他这个样子,问道:“你不相信我?”
为了让白黎放心,他前两天就已经破例把计划透了底,亲口保证过花锦川不会有事,现在白黎却担心成这样,明显是没把他说过的话当真。
白黎没想到对方会在意这个,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当然相信江寒陵,问题是“不会有事”的范围太广了,以江队长的风格来看,估摸着在他眼里只要不死就是没事,白黎只是不希望师兄再受伤而已。
白黎刚要解释,窗外传来什么东西摔到甲板上的声音。
随即,甲板上灯光大亮,泉清惊慌失措:“花先生,你要干什么?快停下!江队长?江队长……”
江寒陵打开房门,白黎率先冲了出去。
到了甲板上,白黎看见了此生难忘的场景——一向坚信人命关天的花锦川,对敌人都怀有慈悲心肠的花锦川,从摔倒的轮椅上爬起来,手里握着一柄短剑,拖着瘸腿往前走,双目圆睁,眼底泛起红光,直勾勾地盯着笼子里的两个魔族,狞笑着,嘴里不住念叨:“杀,都杀,杀了你们!”
这个模样,不用再过多解释,一看就是被控制了。
白黎当机立断出窍跑过去,伸手拖住他往后拽,用上吃奶的力气控制不停挣扎的花锦川,一叠声地叫师兄,希望能唤回对方的神智。
花锦川却根本不受控制,使出一身蛮力挣脱束缚,抬手就要攻击挡住前路的白黎。
眼看情势不妙,泉清出了手,一把抓住花锦川持剑的胳膊,顺势反手就要给他个过肩摔。
孰料花锦川身手大涨,趁着翻身的瞬间左右手倒换,直接给泉清来了一剑,下手极其毒辣,剑尖在咽喉一划而过,差点直接把人送走,得亏苏熙及时赶到,飞起一脚踹开花锦川,这才错开了要命地方,只在泉清颈侧留下一道长长的皮肉伤。
皮肉伤也见了血,泉清当即身躯瘫软,靠着苏熙倒了下去,脸色苍白。
苏熙手忙脚乱,动作中间沾了一手血液,举起来一看,血迹黑黏,大惊失色:“剑上有毒!”
江寒陵甩出鞭子拴住花锦川,一掌劈晕了他。
白黎慌里慌张跑过来帮泉清诊断,从花锦川给的小包里翻出一瓶药,出言安慰:“没事没事,不严重,有解药,吃了就好了。”
苏熙神情暴躁,没等白黎递过去,劈手夺过药丸塞进泉清嘴里:“什么叫好了!”
白黎被吼得抖了一下,手里的小包掉到地上,表情茫然。
江寒陵不满道:“跟无辜的人耍横,你没睡醒?”
苏熙让泉清把药咽下去,冷笑:“无辜?我看是你们没睡醒才对。江队长,我早就想说了,既然要干正事,就别搞些有的没的。难道你不知道花锦川为什么会给你使绊子?还不都是为了争风吃醋这些无聊事!”
归墟11
争风吃醋。
这四个字太荒谬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