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林软也没想到她接手的第一件案子竟然是一起男告女的案子。
凤梧国律法规定,男告女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告自己妻主者,杖o;另一种则是告其他女子者,杖o。
林软心里想着这案子还挺有意思,但她毕竟是一名官员,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而影响案件的处理。于是她朝着差役头子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开始执行杖刑了。同时,她也使了个眼色让差役头子手下留情,不要把人打死了,好歹也要让她听听这个男人到底要告什么事情。
随着一声令下,板子狠狠地落在那名男子身上。五十杖打完后,那名男子已经趴在地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但他还是努力地睁开眼睛,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高台上的林软,并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他从秦兴县来到扬州府,果然是赌对了。秦兴县从未有过男子状告女子告赢的案例,因为没有一个男子能在差役的杖打下撑过来。他自然不会想当然的认为是自己命硬,只能认为是林软吩咐留了手。
哪怕后面已经血肉模糊,男子还是挣扎着跪好,把头重重磕在地上,颤声道:“小人拜见大人。”
林软沉声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男子娓娓道来。
原来他是秦兴县一家普通的农户,父母只生了他兄弟二人。弟弟俊美,被县上的富商看上纳了侧侍,没想到不过几个月,便传来弟弟身死的消息。
男子的声音字字泣血,凄声道:“那郭芳打死了我弟弟,竟然让婆子随意扔在了乱葬岗,我去看时,我弟弟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四肢俱断!大人,我弟弟死不瞑目啊!”
林软问道:“你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男子道:“小人十六,尚未有婚配。”
林软问道:“你可知你这一告,日后便难有女子娶你了,如此下场,可还愿意告?”
男子咬牙道:“小人愿意!大人,我知道这世间女人尊贵,我们男的贱命一条不值钱,可是,可是,哪怕赌上我的一条命,我也要为我弟弟寻个公道,他才十四岁,十四岁啊大人!”
林软看向旁边跪着的郭芳,沉声道:“他说的,你可认?”
郭芳来之前已经被人细细交代过,反正这条罪过也不算大,不如认了,免得知府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到他们秦兴县来。
她叩道:“草民认罪。”
林软敲了惊堂木,沉声道:“本官判你将王二郎妥善安葬,并按律罚款五千两,赔偿王家五千两,你可有异议?”
郭芳掏出两张银票呈了上去,道:“草民没有异议,这是罚款和赔偿,还请大人过目。”
林软看过后,一张令仓吏记账入库,一张令人给了王大郎。
一起人命官司就此了结,王二郎一条命,王大郎的后半生,加起来不过五千两白银。
下了值,林软来到了府城的济康院,也就是朝廷收养女婴的地方。济康院里的女婴女童并不算多,毕竟只生了男婴或是不想生育的女子也有不少。
见林软穿的富贵,管事的婆子连忙走了过来,笑道:“这位奶奶是想收养孩子?想要多大年纪的,可有什么要求?”
林软回道:“想收养一个女儿,年纪小些,没记事的,省的麻烦,长得齐整些的。”
婆子为难道:“院里如奶奶要求这般的女婴暂且没有,不过,”她眉目一转,陪笑道:“下个月种院便有一批女婴送过来,不知奶奶家住何处,到时候小人也好派人去告知您。”
林软身边的婢女道:“这是知府林大人。”
婆子听了,连忙叩拜道:“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原谅。”
林软温声道:“无妨,到时候你派人去府里通知我便是。”
与婆子说完林软便回了家,同迟温宁说了这件事。迟温宁低声道:“妻主不想自己生育一个孩子吗?”
凤梧国女子有生育的自主权,迟温宁也无法真的强迫林软生个孩子,只是没能有一个他与林软共同的血脉,到底是遗憾。
林软回答的干脆:“不想。”
迟温宁见林软说的坚决,也不再纠结此事,抱着林软轻声说道:“都依妻主的。”
很快便到了下月,济康院的婆子亲自挑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健康女婴送到了府上,并带来了孩子的庚帖。
林软看了一眼孩子,白白胖胖的甚是可爱,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让管家给了婆子赏钱。
自此,林府便多了一位小小姐,林望舒。
时光匆匆,三年过去,迟温宁带着小望舒回了京城,吕闻泽来到了苏州府城照顾林软的起居。
凤梧国知府九年一任,林软一开始就想好了,三个侍夫每人三年,既不算薄待了谁,自己也能换个新鲜。
毕竟她如今是知府,流连倌楼总归是不好。
吕闻泽来了后,林软照样领了个女婴给他。吕闻泽抱着孩子笑了,道:“妻主可真有意思,在京城的时候给我们每人一个铺子,来苏州府了,给我们每人一个孩子。”
“你啊,”林软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都三十岁了,说话还这么不饶人。”
吕闻泽顺势让她的手环着自己的肩膀,把自己和孩子搂在林软怀中,轻笑道:“还不是因为父亲和妻主宽容,你若是真心想让我改,哪能改不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温馨地过着,白天在府衙处理事务,回家后一切有吕闻泽伺候,她只管含饴弄女,舒坦的不得了。转眼间又到了分别的时刻。百里蔌过来后,吕闻泽将家里的事务交托给他,准备和自己的女儿一起返回京城。
临行前一晚,吕闻泽抱着女儿,与林软在庭院中散步。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妻主,此去经年,再见怕是六年以后了,是吗?”
林软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必调回京城。”
“好,我同霏霏在京城等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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