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某种程度上,一旦迈过18岁那条线后,人生就成了旷野,从此天高海阔,未来可期。
大二那年,二审判决下来了。
关山越站在明亮的法庭,耳边是法官庄严的宣判,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他的对面是一个丑陋不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
那曾经是他的养父。
被抛弃的那个夜里,稚嫩的孩子无比坚定地发誓要恨他一辈子。
可实际上,当养父就站在面前时,关山越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他不过是一个瘦弱又猥琐的小人。
头顶的灯光把这个男人脸上的每一道沟壑都照得一清二楚,无数藏在心里的污垢与阴暗在光下一览无余。
养父的眼里充满了愤恨的寒光,那口被烟熏得发黄发烂的牙齿里,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世上最阴毒的诅咒。
来来回回都是些脏得不行的话,不痛不痒,没什么杀伤力。
若养父口中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真存在,那养父这种小人早死八百回了。
记忆里那蒲扇般的巴掌,那一拳一脚,原来稍微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锢住,还没抱大白用的力多。
不过如此。
事实上,有些人正因为无能,所以只能狂怒。
而养父的亲子就站在他身后死死地盯着关山越,这孩子听说读到初二,因为被发现欺凌弱小,自觉丢脸,就没再读下去了。
他有着一张和养父如出一辙的脸,嘴巴也是一样的肮脏,妈来奶去的,浑然不觉自己的亲母死在亲父的手下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年纪虽小,却已深陷泥沼。
关山越看着被工作人员拦下的父子俩,扯出了一抹薄凉的笑。
他并未像幼时计划里那样,得说上什么大仇得报的获胜感言才算爽快。
关山越最后看了一眼要戴上手铐的养父,毫不留恋地转身,向着光里走去。
踏出法院大门那一刻,少年仿佛听见巨大的一声“咔擦”,悬在头顶的无形枷锁摔得粉身碎骨,化成和煦的阳光,撒得满身金光。
阳光里,过去那些晦暗潮湿的褶皱一一被捋平、晒透,折成一只纸飞机,打败了凛冽的冬日,自由地飞在春意里。
他与门里的那个男人,在一纸判决书下,再无任何瓜葛。
惊蛰一声春雷后,春分里万物苏醒,破土之声响彻山河。
而他也听见了属于自己的惊蛰。
“喂,老关!恭喜啊!”
就像一年前一样,一回头依然是两人一狗。
他们就这么站在春风里,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