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当然不会在你面前说这些,免得引你伤怀可我不一样,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牧勇,当年是我父亲几番恳求,师父才同意破格收我为徒——他原本打算收你做关门弟子的。”
“这样啊那后来呢?照你这么说,极之武的馆长应该和师父私交不错,才会有把自己孩子送给对方教导的情况,那后来又为什么要找上门来?为社么要,杀了师父?”
“抱歉,我也为这件事感到难过,但事实就是——牧勇是个武疯子,早年意气风发的时候还好,后来越接近中年越感到力不从心,在武学一事上再难有所突破,而他的性子又特别要强,与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当自己与自己内心的期望无法达成统一,当内在与外在发生矛盾,对于一个心气有余而天赋不足的人来说,会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这种难以忍受,会在经年累月的时光磨砺之中,把一个武痴,变成武疯子。
当年的牧勇,就像武侠小说中练功走火入魔了一样,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功力不进反退。
他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包括在现代搏击运动中找寻突破的灵感,尽管这违背了他曾经一直以来坚持的传统武道理念。
但都不行,他还是在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退步。
他很急切地想改变这种状态。
最终,他想到了很多年不曾拜会的故人——跆英武道馆,周涵。
那天他带着极之武的几名大弟子找上门来,本意是想提前要回牧飞星,想把,牧飞星带回极之武,看看他这些年所学的东西有没有可能帮助自己有所突破。
但那时候的牧飞星尚未出师,按照跆英的规矩,甭管出身几何,是孤儿弃婴还是高门贵后,没出师就不能随意去别的武道馆。
除非自愿断绝师徒缘分,自愿被放逐出攸乐山。
牧飞星当然不愿意,他和许纤云二人本就离出师之日不远了,更何况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做事当然要讲究一个有始有终,没道理父亲一句话就让他即刻出山。
周涵问过牧飞星的意见之后,很欣慰自己的徒弟能专注于武道的研习,而不被外物外人干扰太多。
所以,那天牧飞星的拒不应战,实则是师父周涵故意将人保护了起来,藏在跆英最隐秘的练功房角落,不让那个做事没原则的武疯子父亲随意打断他尚未完成的武道研习之路。
然而周涵也没想到,牧勇能疯到那个地步,在好言相劝之后仍然不管不顾,甚至直接拍案而起,和周涵大打出手。
当年周涵早已有隐退之心,多年来随着弟子们的逐渐离去,他其实想的是,最后教完许纤云和牧飞星两个徒弟,然后就和沈恋下山开个足够生活的小铺子,平平稳稳地度过余生就好。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牧勇的思维早已不能用寻常人的角度来思考,他并没有以比武会友的姿态和周涵交手,而是招招透着杀机,稍有不慎就会身负重伤。
本来周涵对上牧勇一人尚能应付,坏就坏在那天许纤云恰好撞见了这一幕,她性子从小就烈得很莽得很,一看就气得头发都飞了起来。
既然师范在和师范交手,那弟子当然可以跟弟子交手了。
她二话不说就向极之武的那些大弟子们发起进攻,尽管对面是六个比她高整整一个头的壮汉。
周涵远远瞥见这一幕,心道不好。
许纤云确实是武学奇才没错,这些年来他这个做师父的都看在眼里,然而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尚未出师的小丫头,如果是比武那倒也说得过去,可她不知道对面的招式里存了杀心!
双拳尚且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是六个身体素质明显优于她的男子?!
然而周涵这片刻的分神就给牧勇露了个破绽,被一记贯手刺穿了剑突下。
贯手是传统空手道里非常有代表性的一记杀招,据传有些古武道家会每天对着粗糙的树干练习贯手,以手为刺攻击树干,经年累月的练习会导致手骨坚硬异常,中指会被压缩变形得与食指或者无名指同等长度,这时候的贯手用在真人身上甚至可以直接刺穿肚皮掏出内脏。
这种甚至带有传说色彩的招式,周涵是听说过的,也在一些真假难辨的视频影像中看到过。
然而现实中第一次见到,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竟然就是在这样荒谬的场景之下。
那天的后来,周涵拼死从极之武的众人手下,护住了做事莽莽撞撞的徒弟许纤云,却没能护住自己。
他不会知道自己以命护下的小徒弟将来竟然真的会成长为一个性格深沉的人,也没想到没能说出口的真相在十年岁月中,成了两位弟子之间横梗的刺,让他们故人离散了如此之久。
许纤云也没有想到,自己误会了牧飞星这么多年。
原来,当年间接害死师父的,是行事莽撞的自己,而不是牧飞星。
这么多年的仇怨和不解,就像一段让人哭笑不得的戏剧,在自己心里唱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连主角孰是孰非都没分辨清楚。
许纤云想,合该在师父墓前长跪不起的人,是她自己。
经年离愁终成眷侣
其实接受往事真相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这些年里她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悲欢离合、曲终人散,她自己也被其中的一些事情困住了手脚,曾经高升也曾堕落,很多人对她有过期盼,她也曾辜负这其中的很多人。
她早就学会了坚强,学会了不在乎身外之物和身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