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一走,屋子里静寂起来,姜姝才睁开双眼怔怔看帐帘。今日见了这么多故人,她心中万般滋味难以抒发,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口浊气,又将眼睛闭上,但已经睡不着了。
她这几日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尤其是重活的第一晚,她打开窗户,捧着笼灯挨墙根坐下,任由絮雪落在眉梢也不擦拭,只死死的盯着笼灯,生怕它熄灭。
这般精神胆栗,直到寅时天方大白才终于松神。
她怕是梦。
如果是梦,那也太遗憾了。
没有看见老和尚,也没有看见儿女。
逝者未曾祭奠,生者还未出世。
如果这不是梦,也依旧遗憾重重。
逝者不可救回,生者也不可能再降生了。
如此细细相较之下,比起老和尚,她对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人世的儿女更加愧疚些。
但她不能细想儿女。
被困在淮陵的时候不敢想,一想就锥心。如今也不敢想,一想就戾气翻涌,更加恨宋家,想着实在不行干脆一刀杀了宋知味同归于尽算了。
可又委实不甘心。都重来一次了,若还是只做个糊涂莽撞鬼,那也枉费老天帮她一回。
她只好多恨一些宋知味。
为什么没办法?是什么事情没有办法?她第一个想的就是镇国公府出事了,牵连到了她的身上。
但宋知味摇头,“镇国公府好好的,他们却应不会寻你。”
他站起来,再不肯说其他,只略带遗憾的道:“姜姝,你且去吧,我会把孩子们照顾好的。”
他轻描淡写的决定了她的命运。
她却不想认命。
她从不认命。
她还要他的命。
姜姝推开窗户,轻轻吐出一口谢气。睡是睡不着了,索性熬到天亮出来练刀。
她来时行李不多,除了几件贴身衣裳,便只有这把刀跟着。
这是老和尚临死之前给她的短刀。也是他的戒刀。但别家和尚戒刀只用来裁割衣物,他却是用来切猪肉吃的。
酒肉和尚,荤素不忌,却没叫她学会这份洒脱。
赵妈妈等人在一边看着,各个惊讶,没想到六姑娘竟然使得这么一手好刀。悬夏性子明快一些,鼓起掌来,“姑娘真厉害啊。”
但她不知道姜姝的“底细”,朱氏却是知晓的。她一进门就瞧见这幅样子,眉头一皱,赶紧过去道:“姜姝,姑娘家,还是少练刀的好。”
她生怕姜姝曾经杀猪的事情露出马脚。这怎么能行呢?姜姝和慧慧都还没有说亲。
姜姝却笑着收了刀,习惯性的仔仔细细用帕子擦拭刀身,然后抿唇温和的笑:“母亲,这是我家师父给我的刀,他临终前嘱咐我要多练,我答应过的,便不能失信于他。”
这话一出,朱氏一愣,犹豫片刻,道:“既是你家师父的遗言,那便算了。”
想了想还是叮嘱,“但在外头,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姜姝笑着哎了一声。
她这般的态度,与昨日的温婉乖巧倒是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