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君珂立即昂首张望,被三个牌友齐齐嗤了一声。
这边容楚头也不抬,问:“到哪里了?”
纳兰述:“十停中之一停,然后被我一顿老拳又揍回了原处。”
“战况如何?”
“他挨了我一拳,我送了他两脚。”代打的景泰蓝起身让位,纳兰述掀袍坐下,啪地打出一张牌,“不亏!”
“打哪了?”这回问的是宫胤。
纳兰述:“脸!”
景泰蓝怪笑一声,随便儿笑眯眯出牌就好像没听见。
下一局赢的是宫胤,大神默然起身,容楚怅然叹一口气。
手气不佳啊这。
白衣白发的人影一路飘下了山,本就清凉的山上气温再降,刚刚爬上十分之一山路,被赶回山脚,再次爬上一段路的燕绥抬头,就看见了久违的冰雪人妖。
燕绥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袖子,两边袖口卷出一样的宽度,顺手取出一个面具端端正正戴上了,宫胤瞧一眼,猜测着纳兰述那一拳的战果,到底藏在面具之下的哪个角度?
燕绥做好了一路打上去的准备,宫胤却在后退,一直退到山崖上坡度最陡峭,近乎直角的一段才停下,半山的云雾迤逦而来,他在云雾中衣带飘举如仙人,仙人伸手一抚,云雾忽然便化成一片细碎冰晶,簌簌落了山路一地雪白,而更多的云雾游曳而来,却在弥补上那处缺口之前又化为无数碎雪,那一片冰雪在山路上也如云雾蔓延,转眼间就延伸至燕绥脚下。
吱吱嘎嘎细微冰冻之声响起,山路上方的悬松迅速垂挂下长长的冰棱,散出一片濛濛白雾,山路上平滑一片,成了苍蝇也会滑脚的坚实冰面,而那些雾凇一般的植物垂落的冰棱枝干,天然组成了一片坚冰藩篱。
寻常山路也就罢了,对燕绥这样的高手来说,顶多难走一些,这一段却近乎直角,燕绥要想上去,只能靠武器和双手来爬了。
宫胤手挥目送,送了燕绥一片冰雪,转身便走。
再不回去八成又是容楚赢。
燕绥抬头看看那段溜光水滑的路,并不认为这是大神有意无意的放水,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轻轻松松便插进了坚硬的冰面,一路攀援而上。
只是那一路上雾凇的冰棱横七竖八,十分不对称,看着难受,他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砍伐整理,速度自然要慢一些。
曾经斗法数次,宫胤也足够了解燕绥,知道这一段路便是冰雪筑就,也不过燕绥几个起落,唯有将那路边草树都乱七八糟横在他面前,才能阻住他的脚步。
而上方亭子里,容楚忽然一笑,把牌一推,长身而起。
纳兰述哈哈一笑,道:“恭喜!”
人生三喜,升官发财打燕绥。
燕绥刚刚把路清得差不多,忽然抬头。
然后就看见了真正的死对头。
虽然得罪了三个小姨子,但和景横波宫胤并无要命冲突,甚至还隐隐互相帮过忙,颇有几分惺惺相惜,宫胤又是个除了景横波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所以揍他也就走个过场。
得罪君珂狠一些,但君珂是个大度的,纳兰述又是个明朗性子,看在连襟的份上,一顿架差不多了,如果一顿架还不解气,那就两顿。
唯独容楚。他得罪太史阑太狠,容楚性子又最记仇,怕不早就摩拳擦掌在这等着了。
燕绥刚一抬头,就看见容楚把一个牌子插在了山道上,牌子上的字还没看清楚,哗啦啦,一桶什么东西就倒了下来。
燕绥鼻端嗅到了一股浓烈难闻的油味,只好后退避开,那油是青黑色的,十分厚重,瞬间盖住了冰面,山壁之上无所躲闪,燕绥只能退,容楚手一扬,一点深红火星从他掌中蹿出,落在那青黑色油面上顿时蓬地一声,蹿出深红的火焰,火焰顺着油迹化成一道火龙,转眼便直蹿而下。
那火势如此猛烈,以至于底下一层的厚厚冰面瞬间融化,隔着一层石油,火与水竟然同时顺着山壁向燕绥扑来,宛如一红一白两条巨龙,在山道上乘云而下,蔚为奇景。
燕绥可没心情欣赏什么奇景,水火都是无法对抗的自然之力,他又不愿意被弄脏衣裳,只好一退再退,还没退到底,上头轰隆声响,无数圆石穿过火龙,成为一道火石洪流翻滚而下,所经之处山道起火,花草成灰,燕绥无处落脚。
等他辗转闪避十几个来回,终于在一处石上站定,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山脚。
这半天的山都白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