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人多呢?
护卫们狐疑地四处看,小殿下五感出奇灵敏,能在数里外感应到有人接近,这是有人进入王府并往他的院子来了?
但小殿下又要离家出走这事儿总不能没反应,护卫们正要按例上报中文大总管,准备把摄政王府最令人头痛的“如何既不接近小主子又能顺利把他拦住”的送命题给大总管解决。忽听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传来,声音仿佛就是从随心儿从来不许人进去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随心儿立即便停住了脚步。
然后将小拖车往旁边墙上一扣。
他的小拖车上有挂钩,而院子墙上到处都有扣子,方便随时将小拖车扣在墙边而不倒下弄乱了物品位置。
然后他转身往回走。
他的房间都是他自己亲手收拾,顶多再加上随身小厮帮忙,只要他不在,房门必须锁着,这是谁进去了?
刚走几步,听见后头有人唤他,回头一看,却是自己那个又闲得浪回家的皇帝哥哥。
随便儿是个看似懒散其实工作效率很高的人,也是个看似好说话实则骨子里很霸道的人。他登基后,便以孩子需要充足睡眠养身体为名,改了四更起床五更上朝的规定,同时要求精简文风,谢绝清谈,朝堂之上所有大臣上折只给一刻钟的陈述和一刻钟的讨论时间,这个时间内没有讨论出结果的,一律押后且后果自负,因此现在上朝办事效率很高,基本上半下午他就可以休息了。
因此听说了有可疑人员闯入摄政王府后,随便儿第一时间蹿了回来。
也不管弟弟的抗拒,牵了弟弟的手,在随心儿再三不满的提醒中,抬脚甩飞了鞋,上廊,掀开珠帘——一朵粉色的花瓣重重叠叠的花忽然飞了出来,花枝眼看要戳到随便儿眼睛,随便儿一手拎着给娘的新点心,一手还牵着弟弟,只能头一偏,叼住了那朵花。
一开始还有点担心那花有刺,叼在齿间才发现,那花虽然香气淡淡,花型精美,质地却柔软,还带着体温的热度——是朵簪在头上的绢花。
然后他才看见室内地板上,团团翻腾成花旋风的那个影子。
仿佛是个穿粉衣的小小少女,正在翻跟斗,这项游乐常人做来难免有几分粗俗不雅,但是眼前这少女翻得轻巧迅捷,点尘不惊,显得姿态优雅,她脱了鞋,翻飞而起的时候衣袖裤管垂落,露出美玉一般纤细精致的小臂和小腿,时不时玉色光芒一闪,而翩飞的粉色衣裙点绣桃花,便如因春风而卷桃花雨。
随便儿有点发怔,忽然便想起自己翻跟斗卖艺的当年来,一转眼看见三个娃娃坐在一侧,一女两男,女孩子雪锦衣裙,一张莹润又清丽的小脸,五官开阔大气,没有梳时下少女的丫髻或者包包髻,满头鸦青的发都仔细编成十分繁复精致的辫子垂下来,发型之讲究令人发指,令人一见便忍不住感叹她母亲定然是个细致温柔耐性十足的女子,才会在小女儿的头发上也如此巧手和讲究。
大大的眼眸不笑也带三分笑意,正大声数数:“……一百七十一、一百七十二、一百七十三……哇哇,阿回好棒!”
两个男孩,大一些十二三岁,蓝色锦衣上十分别致地绣着青色的花瓷瓶。拿个画板,鼻梁上居然还架个装模作样的眼镜,正在对着翻跟斗的女孩作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团风的身影里捕捉出正常的轮廓来的。
小一些的,黑衣紧身束腰,穿得十分利落正经。蜜色肌肤,细长眼眸,坐姿端正,目光清冷,一边也在低声数数,一边对着女孩做了个看起来很坚定的手势,那笑眯眯的女孩立即降低了音调,吐了吐舌头道:“啊,我声音太大了,吵到你们啦。”
大一点的男孩立即一挥手:“无妨!声音好听的人,大声是给别人的福利!”
而此时那黑衣男孩一抬头,正迎上了随便儿兄弟的目光。
他立即起身,端正行礼。
蓝衣男孩也推开画板站起,却没行礼,拢着袖子老农似的偏头看着两兄弟,目光着重落在随便儿身上,随便儿敏锐地感觉到那眼神里包含着好奇,审视,隐约还有几分戒备。
白衣少女十分灵活地蹦了起来,十分熟练地张开双臂:“啊,是随便儿和随心儿吗?来抱抱!”
随便儿随心儿:“……”
不是,现在都流行这样热情的见面礼吗?
黑衣男孩嘴角一抽,随心儿神经质地连退三步,一脸拒绝,却又十分精明地用眼角细细看过整间屋子,发现这三人看似在他屋子里闹腾,但什么都没碰,什么都没弄脏弄乱,就连翻跟斗女孩脱下来的小绣鞋都整整齐齐放在廊下,这才将绷紧的小身体慢慢放松,又悄悄松开了门边呼唤侍卫包围的机关,以及将腰带和袖子里的毒物慢慢塞回去。
他这一系列动作十分隐蔽,但是对面,蓝衣男孩眼眸一瞥嘴一撇,白衣女孩眼眸眯了眯,黑衣男孩看似目不斜视,却不动声色往前站了站,把女孩挡在身后。
随便儿好像什么都没察觉,笑着鼓掌,鼓着鼓着也把随心儿给塞在了身后。
这边暗潮汹涌,那边翻跟斗的心无旁骛,没人数数,却有一声软软甜甜“二百!”,随即风定花歇,粉红色的薄纱衣裙似一层桃花雾一般,缓缓一收,现出小少女玉一般莹洁的脸庞。
她看起来和白衣女孩儿差不多大,却不似那女娃娃还残留三分婴儿肥,下巴尖尖桃心脸,肌肤有透明色,发色也稍淡,明明是偏清淡的发色肌肤,却有一双微微上挑天生桃花相的浓丽眼眸,小小年纪,便整体气质矛盾又和谐,是鲜亮又晶莹的美人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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