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瀍刚离开道场回到紫宸殿,道袍还没脱下,内给事仇从广进来禀报神策军右军中尉马元贽求见。
两位护军中尉虽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宫中,但不一般情况下没事不觐见。
“召见。”
不多时马元贽走进大殿,匆匆行礼。
“陛下要为微臣做主啊。”
“何出此言?”李瀍诧异。
马元贽将京兆尹柳仲郢当街杖杀神策军都尉吴有才的事添油加醋描述一番。
“陛下,京兆尹如此打我们神策军的脸面,现在军中将士激愤,臣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他们,只求陛下严惩京兆尹,以平军中怒气。”
李瀍冷着脸问:“你这是在要挟朕吗?”
“臣不敢,但柳仲郢如此胆大妄为,滥杀军中将领,让保家卫国之兵如何安心驻扎?”
李瀍想起柳仲郢也感觉头疼。
这人绝对是把锋利的好刀。
当时泽潞前线军资吃紧,朝廷必须节俭用度,他不得已决议裁员。
吏部没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连吏部尚书崔龟从都躲得远远的,只有柳仲郢挺身而出。
柳仲郢接手京兆府四个多月来,政令严明,为了管理好东西两市,他还颁布市场规约,设置标准计量器具,以监督那些短斤少两、坑害客人的不法商贩,受到了百姓的一致拥护。
过去北司官吏习惯仗势欺人,在东西两市买货从不给钱。柳仲郢上任后抓了几个典型严肃处理,北司官吏才有所收敛。
在柳仲郢治下,长安的不法分子终于又变回乖巧模样。
李瀍对柳仲郢的能力是赞赏的,只是这人确实胆大不受控制,没想到他这次又跟神策军结下梁子。
京兆府跟神策军在薛元赏时期就留有宿怨,现在又添了新仇,让李瀍一时很是为难。
“内给事?”
“奴婢在。”仇从广恭谨施礼。
“召京兆尹柳仲郢进宫。”
“喏。”
李瀍差不多等了一个时辰,柳仲郢才来到紫宸殿。
柳仲郢进门后瞥见马元贽,知道自己肯定被打小报告了。
他恭谨施礼,故意询问:
“不知陛下何事召见微臣?”
“朕听闻你当街杖杀了神策军都尉吴有才,可有此事?”
“回陛下,有。”
李瀍板着脸质问:
“为何擅杀?”
柳仲郢不卑不亢回道:
“陛下,何为擅杀?根据《唐律疏议》卷26:诸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以故杀伤人者,减斗杀伤一等。”
柳仲郢顿了一下,继续道:
“吴有才闹事纵马,致使两死五伤,若按斗杀伤人,可处斩刑,减一等,臣将其杖杀,留个全尸,完全合乎唐律。”
没待李瀍说什么,马元贽跳出来开怼。
“你以为谁没读过《唐律》吗?卷26也说‘若有公私要速而走者,不坐’,你焉知吴有才不是我派出去公干的?”
柳仲郢歪头看了他一眼,接道:
“吴有才死时满身酒气,我询问过【龟兹酒楼】的掌柜和伙计,他们证实吴有才今天是过去宴饮庆生的,难道马中尉所谓的公干就是庆生?”
“你……”
马元贽哑火片刻,随后转向李瀍说:
“陛下,臣询问过与吴有才同去的兵将,他们皆认为吴有才当时骑的那匹马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