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风的眼眶中霎时间积蓄泪水,凝结成冰霜,像是利剑一样反向扎入她的眼球。
“宝贝。”
祝宁杀了鲍瑞明之后第一次这样叫自己,她像是打了一场胜仗意气风发,在自己耳边大喊,“宝贝!”
她让林晓风成为自己的员工,说要打工来还债,林晓风是她的一号员工。
是祝宁让林晓风从过去的生活中脱离出来,成为一个人真正的、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像是在玩一个传声游戏,祝宁把声音传递给了白澄的主脑,主脑传递给眼前的这个白澄,白澄再说给林晓风听。
一个人接着一个,共同传递同一个信息。
祝宁在叫她。
祝宁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渠道可以跟林晓风直接联络,只能通过这样迂回的手段。
祝宁知道怎么安抚她,怎么控制她,怎么让她平静。
爱是有代价的,只有祝宁能轻松地知道自己最柔软的位置,所以除了缴械投降以外别无他法。
远处天空中的粘液正在快速蔓延,如同开闸放水,黑月笼罩住整个天空,边缘如同黑色沥青。
祝宁要吞噬世界了。
林晓风从白澄的肩膀处望去,黑色粘液凝结,像是积蓄的石油,天空上仿佛有一条分界线,黑色粘液伸出一条巨大的触手,仿佛一根手指从天空垂下,她的体型那样庞大,在林晓风的眼中却那样轻柔。
巨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渺小的人类。
林晓风眼中倒映着黑暗,那是祝宁的影子。
时间仿佛停止了,林晓风屏住呼吸,任由黑色粘液摸了摸她的鼻尖,没有极北之地的冰冷和绝望,甚至有些温暖,跟祝宁这个人一样。
她本能想要把脸埋进祝宁的掌心。
下一刻,黑色粘液瞬间将林晓风的身体淹没,所到之处是极致的黑,没有光明,没有声音,一切都被无情吞噬。
北地附近存活的生物警觉地望向北方,变异的鹿头人支起耳朵,树木伸展枝条,树叶片片立起望向远方。
祝宁吞噬了作为普罗米修斯的脑机,掌握了巨人的神经,树枝分叉一般黑色神经网络展开,如同找到一个人体的脉络,神经连接了骨骼肌肉,绘制出一张完整的巨人轮廓。
那一天,不光是人类,所有生物都几乎是一个反应,如同神话中记载的大灭绝,在黑暗面前人人平等。
鸟群飞翔,怪物的污染物向南奔跑,还未获救的落单猎魔人试图联络墙内却发现通讯中断。
半空中张开一扇扇方正的空中门,门口持续掉落蠕动的蛆虫,其中一扇前悬停着一辆飞车,车顶挂着一个粉色的毛线球。
毛线球摇摇晃晃,然后立即被黑暗吞噬。
那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黑色的墨水覆盖一切,漂浮在半空中的飞鱼线被冲散,绚丽的风景线粉碎,恐怖的水滴群霎时间湮灭。
行驶的归乡号列车上,刘年年被扣在船底,归乡号正载着她向前,那艘小船越来越挤,仿佛想要一只手将她捏死,让她窒息在船中。
她应该要逃跑,但她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船底。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股水流声,刚开始以为是海浪,归乡号最后一节本来就有海,后来感觉那声音更加空灵,而且像是一头凶猛的怪物吞噬一切。
刘年年从船缝看向外,车厢内流淌着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黑色粘液。
那些东西伸出无数根触角,在看到刘年年的瞬间,快速朝她涌来。
刘年年瞳孔放大,诡异的是竟然不觉得恐怖,反而感觉一股诡异的安全,向她跑来的黑色粘液灌满船底,仿佛给她一个有力的拥抱。
车头的猎魔人趴在窗户上看着,在他们的视角里,有点分不清是奔驰的归乡号列车主动驶向黑暗,还是被迫被黑暗包裹。
就像突如其来的灾难,灾难时人们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