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身就是工具,知道自由之后,再次成为工具会让她感到痛苦。
“这件事有个好处,我记载了自己的历史,同时也无意间记录了你们的历史。”
“你们现在所经历的,过去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我们总是在重蹈覆辙。”
白澄设置主脑之后,变异人和人的冲突扩大到无法调和的地步,变异人认为自己更加强大,凭什么受管控,第一起恶性事件发生在某个著名商圈,变异人无差别的袭击让温和派都不愿意承认变异人是人类的一份子。
武力镇压过后,严苛条例诞生了,变异人被驱逐到某个集中管理区,人类划分了一部分土地给他们生存。
“这是高墙的原型。”白澄说。
祝宁之前一直很好奇,人们最初怎么建立高墙的,再高效的执行力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内创造出如此复杂的墙体构造。
原来不是从零开始的建设,而是在原有基础上改造。
保护人类的高墙,原本竟然是用来囚禁变异人的监狱。
“刚开始的举措看上去都很有效,变异人进入独立生存空间,大家泾渭分明,消灭所有变异人的论调越来越高,但这根本做不到。”
“因为我们来源于你们,”白澄说:“我们就是你们,就像微塑料已经进入所有人的身体里,所有人也都已经携带了污染因子,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能引爆。”
“你们还是我们,根本没有区别,我们就是同类。”
变异人被隔离之后,变异没有消失,而且越来越多,高强度的社会压力,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越来越严重的环境污染。
人们只是在竭力控制理智,假装自己是正常人。
“节点呢?”祝宁问。
污染存在多年,但八十年前才集中爆发,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白澄:“人们发现了污染孢子的真正作用。”
在古老的过去,变异人很少,人们知道有一类特殊人群的存在,但不会大惊失色,因为遇到的概率太低了。
那时候少量死去的人会析出污染孢子,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不同国家还有不同的解释,大多数都是奇迹论,或者那是死去的神的灵魂,甚至有些部落还会崇拜污染孢子。
社会文明飞速发展的时候,所有人都成了被压榨的一环时,变异人数量越来越多,死后析出污染孢子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他们有了足够的样本去分析研究。
“部分变异人和普通人类因此达成了统一战线,他们期望更多污染孢子,能够做到垄断生产,于是把目光看向了变异人生活区。”
“那时候的墙内没有这么多高科技,有部分变异人是真的愿意生活在墙内,对他们而言那样更加舒适,他们不知道自己成了工厂里的肉。”
“我说过了,你们现在在发生的,历史上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同一个概念的不断升级,联邦的创始人绝对参考过这段历史。”
“但他们犯了个错误,”白澄说:“污染孢子过去很少是有原因的,因为那时候巨人还活着,人类相当于在一个壮年巨人身上生存,如果有序利用资源,还能再生活几百几千年,但人们在高强度压榨污染孢子,污染孢子必须要杀死污染源,所以必须人为污染,污染孢子大量爆发时,意味着巨人开始死亡了,我们正处于她死亡的余韵中。”
而贪婪的人依然在索取,不管是变异人还是普通人,他们最后压榨的都是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
变异人对人类社会宣战,战争爆发,仇恨蔓延,四处都在打仗。
那时流水线上生产最多的东西是武器,仇恨带来更大的压力,压力带来更大的仇恨,滚雪球一样让世界不堪负重。
于是大规模的污染彻底爆发,传播速度极快,像是女巨人濒死之前的一次发泄。
忙着打仗争夺资源的人,忙着发泄仇恨的人第一次正视世界,他们终于放过了彼此,但自救已经来不及了。
黑色蘑菇云下漂浮着血红的污染孢子,有摄影师拍下这惊人的一幕,污染孢子柳絮一般席卷全世界,感染速度太快了。
变异人是感染之后还能保持理智的存在,那次大规模污染变异出强大的生物,伸出触手无差别杀死所有人,连变异人都无法在那种极端环境中生存。
他们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怪物,在更高级别的生物面前,强壮的蝼蚁和弱小的蝼蚁之间没有区别。
变异人和自然人都承认彼此是人,但当时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人类在毁灭世界的时候,世界也在毁灭我们。”祝宁重复了白澄最初的话,到现在她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