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春节上,万家贴红,四水堂的白幡却重新挂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一辈子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最为坚强的小满爷这一次会走不出来。
老妻死了,他的心也就死了,坚持烧完自己敲打出来的纸钱就随她而去。
有上一次小满爷的细致指点过,这一次丧事大柱小满和江枝已经有经验,一切都跟三个月之前一样操办。
春凤肚子已经凸显出来,她作为当家主母,镇定配合江枝招待本家亲戚和各路来上香的朋友。
宋亭长他们送来丧礼,向德金,吴洪茂等几个当衙役的伤兵又来了,宽慰小满和大柱别伤心。
比起小满奶的离世,这一次兄弟俩虽然伤心,却再没有那般崩溃。
爷和奶感情好了一辈子,谁先走,留下的那个都会难过。
爷平时就教导过,没有长辈,自己就是长辈,别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不起。
每次离别都让人成长,大柱和小满现在也是能遮风挡雨的人。
灵堂中,依然是阴阳先生的幽幽唱道,述尽四方神明。
徐长明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些摇曳烛火和油灯,叹息着喃喃自语:“长庚哥,你也就比我大半岁,我是服你一辈子。
嫂子走时,我还说你舍不得这好日子,再怎么也得活个一年两年,没想到你真就跟着去了!”
“没了知冷知热的人,吃饭睡觉都不安稳唉……
我也一把年纪了,娃儿他娘等我几十年,恐怕哪个时候也要去,可我好日子还没有过够,不想死!”
几天道场法事做完,又是一个黎明时分,村里青壮抬着棺木去老云崖。
这一次,道边只有春凤一人留守目送。
正月里的年还没有过完,蚊香作坊就开工了。
徐家村接连两场丧事让全村人的心情都不好,还不如赶紧挣钱让人愉快。
江枝的心情很复杂,不光是因为家里老人离世,还因为李老实第二次回来奔丧时说的话。
他说聂繁天给聂家一大笔钱,在锦城府买了一个大院子让聂老爷子住着。
但聂家其他两房想进京去当高门大户,因为聂繁天现在当了大官。
时间已经又是一年,从兵乱到现在是第九个年头。
小满都已经成亲了,聂繁天如今二十五岁自然也当娶妻生子,而且在京城开府建宗。
李老实说聂家两房进京还是想做继续做生意,问他怎么想,要不要也去京城投奔聂大将军。
现在李老实就来问江枝的意见。
其实聂繁天在京城站住脚,江枝是知道的,但那不是顶点,属于男主的路还远还长。
聂繁天没有说让自己去京城,也没有另外送银子来,自己每年跟霍家药行的分红已经不少,江枝不缺钱。
男主出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时候终于来了,自己若是厚着脸皮赖上去,没有问题,但到徐家村几年,她已经融入这片土地。
去京城,自己就是一个乡坝里来的农家老太太,最多是小心翼翼跟那些富贵人挣更多的钱,胆战心惊活在男主自带的风暴眼中。
一日三餐锦衣玉食,最后死了埋到城外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在徐家村,自己就是能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救命嬢嬢。
五两银子就可以让一个孩童的整个童年吃饱穿暖,还能读书识字。
苦难的人很多,救不完的,就好像退潮后搁浅在沙坑里的小鱼,数不胜数。